挑高的厅堂视野明亮,居中坐定的男人,正是方泽优。分列两旁的,除了方氏集团的高级主管之外,还有几张熟悉得叫李董等人心惊的脸孔。
那是不久前出现在兰姨那场茶叙中的几名董监事,他们还一度彼此表态支持罢免案。
而现在……从泽优沈敛的神色看来,李董一行人马上明白了几分。
什么叫老马识途?就是必须懂得明辨方向,懂得拿捏分寸。
入席后,李董立即热切示意:“方董什么时候回来的?应该交代一声,让我们前去迎接才是。”
方泽优笑笑,挥手示意,然后挑眉轻松道:“算起来你们都是我爸的老战友了,若论辈分,我应该叫你们—声伯伯或叔叔,怎好麻烦你们呢?”
这句“老战友”无疑是一种讽刺。李董瞬间垮下脸,叹口气,“我想方董什么都知道了,但是……我们也是不得已的呀!”
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附和:“是啊!方董你别怪我们,最近传出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即将被并购的消息,害得股票跟着一直下跌,有好几次请示方董都没得到响应,这……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司倒下去。”
“所以你们想改朝换代了?”尾音梢扬,泽优霎时转厉的神色让人心惊。
李董吸口气,强自镇静的说:“不是这样的,我们只是认为……方氏不能—日没有笼头,方董既然不想管事,剩下的人选就只有兰姨厂。”
“谁说我不管事了?”勾着冷笑,泽优掉头面向公司的几名高层干部,命令道:“把你们手上的资料拿出来。”
李董事等人狐疑地接过那迭文件,随着翻阅的动作,脸色也逐渐惨绿。
“怎么会这样?这行销的业务报表居然被人动过手脚?”
“原来张坤私下挪用这么大笔的公款?”
“他缺钱吗?可是从数据上看来,他的持股数一直在增加……”
“这也是公司股价下跌的原因。”泽优一句话打断众人的议论。
姜是老的辣,李董马上有所警觉:“难道说公司股价下跌全是张坤搞的鬼?”
一旁某位董监事插嘴了:“没错。凭张氏姊弟的财力,这是把股数贴足的唯一方法,最后的目的,就是想让张芳兰顺理成章坐上董事长的宝座。”
这话一出,马上惹来几名董事的强烈反弹。
“可恶!那我们不就白白被他们拖着等死?”
“真搞不懂,这样一搞,就算张芳兰当上了方氏的董事长又怎么样?”
“问题是,他们损失了吗?”泽优凉凉一句话让他们立即恍悟。
是喔!增股的资金还是来自公款,不用本钱的生意一定划算。
泽优冷冷接口道:“我早就料到他们会走这一步棋,方氏是块大饼,只是偷咬两口怎么会满足呢?”
李董可不解了:“方董,既然你早猜到张氏姊弟的野心,那为什么还放着让他们这样子胡搞?”
“是啊,直接报警处理,一了百了!”附议声再传。
“光凭我的猜想?”面对众人的呆愣,泽优一睑肃容续道:“处理不处理只是时机问题,该办的当然—定要办,而且……还要办得漂亮。”
李董等人终于完全了悟。
名分上,张芳兰还是方泽优父亲的末亡人,在还没有掌握确切证据之前,他若轻举妄动,只怕会落人口实。
“方董意思是——”李董小心翼翼的揣测。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泽优下颚微扬,坚定的表态说:“各位都是公司股东,站在我的立场,我有必要保障各位的权益,今天请各位过来,只是想让各位更明白目前局势,如果各位对方氏已经失去信心,那么我愿意用较合理的价钱吸收各位的持股,以上,请各位回去好好考虑考虑。”
“方董,不用考虑了!方氏交给你来带领,才是我最正确的选择。”
几个董事不约而同的表达合作意愿。
泽优勾了唇,了无笑意的纹路,带着耐人寻味的冷冽。
散会之后,程金走上前,递给他一杯酒,嘴里忍不住碎念道:“瞧这些势利的老家伙,简直是见风转舵,方董是不是对他们太仁慈了?”
“他们不是敌人。”泽优啜口酒,微眯的目光精锐过人,“至少现在不是。这就是商场,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朋友。”
程金耸肩,径自饮了一大口酒,唇角一扬,绽出狡桧的笑,“做生意我不懂,不过要颁布追杀令,找我就对了。”
泽优握紧酒杯,两眼一亮:“找到了阿标?”
阿标曾经是方家停车场的管理员,在小馨出事之后,他的人也突告失踪。这些日子以来,程金一直暗中找人。
“现在他人呢?”
“我兄弟帮忙先看着。”程金略顿,又开了口:“方少一直想找到这个人,他是不是跟小馨小姐的死有关?”
“先见到人再说。”泽优挺直脊背,沙哑的声音泄漏出他正隐忍某种情绪。
“奸吧。那我现在就带你过去。”
须臾,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驶出别墅大门口。
坐在驾驶座的程金匆然指着前方:“那不是王薏卿吗?”
泽优闻言迅速抬了眼皮,迎面而来的那对男女,共橕一把伞的依偎身影,让他的身躯倏地一僵。
程金还在嘀咕:“她不是说待在这里很闷,要出去找好朋友聚聚?原来好朋友就是这个男的!”
看起来是蛮要好的,那男人不知从口袋掏出什么,正要往她脸上擦拭……泽优粗嘎的嗓子突地沈暍:“你还在等什么?”
程金只顿了两秒,“马上办!”他解开安全带。
“干什么?”
“下车问候那小于啊!”泽优眉心一拢,视线快速调开,“开车吧。”要他开车?就这样?程金不确定的眼神瞄过后视镜之后,踩下油门。
第九章
原来打算找小琪聚聚的薏卿,因小琪出游而扑了个空,倒是和小琪的哥哥钟政不期而遇,两人很自然的聊了起来。
这一聊,薏卿才知道原来钟政是骨科医师,于是她的话题马上集中在泽优的伤势上。
最后薏卿脑筋一动,干脆直接拜托钟政“到府服务”,先借故过来看看泽优的状况,再另行安排门诊。只是……一切似乎不在她掌握中。
送走钟政之后,薏卿就一直坐在客厅里发呆。
那辆甩尾离去的轿车一直出现在她脑海里。她当然认得那是泽优的座车,可是当她扬手想招呼的时候,车子已经扬长而去。
走得这么急?又是“办要事”去吗?想到这儿,薏卿就忍不住蹙眉。
来到台北这几天,这两个男人成天就是忙着“办要事”!她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忙些什么,但从他们对她刻意回避的态度,她确定这个“要事”也等于“秘密”,同时也代表一种不得轻易误触的禁忌!
想到这儿,薏卿忽然有种泄气的感觉。泽优对她的防备,让她感觉无法释怀,她是自己人啊……
薏卿心头陡然一惊。她对这男人的种种秘密,不是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吗?如今,她在计较什么?或者说她在渴望什么?
愈想心头愈乱的薏卿,霍然起身。她想找点什么事情做,虽然方氏这栋别墅一直是闲置着,但一定有什么玩意儿能暂时让人转移心思,什么都奸,就是别让她再钻牛角尖。
薏卿在屋子里外逛了一圈,最后,她意外的发现一块乐上——书房。她马上被满柜的书籍给吸引住了。
踮着脚尖,她只手探往上层的某本书时,匆地,夹层中有对象掉了下来。薏卿蹲身捡起,发现是一本淡紫色的小册,迟疑了片刻,她还是放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