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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页

 

  千万不要小看女流之辈撒泼使蛮的本事!

  真的,从赵柔柔身上,他终于明白“一哭二闹三上吊”是上天特别为女子量身打造,专门用来整治男人的绝技。

  在“哭”及紧接的城镇失踪记之后,赵柔柔的招式已经进展到第二重的“闹”。

  比方说,今天,一大清早,且还是旭日尚未东升的大清早。

  叩叩叩叩叩!寅时初到,范儒鸿的房门板就开始被人捶得直响。

  “启程了。”随着敲门声响起的,是赵柔柔柔腻的嗓音。

  一向辰时开始赶路,但多半被她拖拖拉拉,有时甚至到巳时才上路,故他不解她怎么忽然变得积极。

  当然,积极是好事,这意味着他能早日办完事,重获自由。

  但好景不常,她的积极只持续了两个时辰。

  晨阳初露脸时,她大小姐说话了:“我累了,我要在这里休息。”

  “再等一会儿好么?这里找不到适当的地方休息,往前十里有家驿站,在那儿有茶水糕点可用。”

  “我就是要现在休息。”

  知她身子骨弱,范儒鸿只好拉紧缰绳喝马停下,照往常一样扶她落地。

  “我想喝水。”

  “你知道水袋在哪里,自己去拿。”“以客为尊”是“找”的铁律没错,但也有限度,他不是供她使唤的丫鬟。

  “我想喝山涧水。”

  “你知道离这里最近的山涧有多远么?足足三十里。”

  “之前在须城遇见的那位陈姑娘说你为她夜奔一百六十余里,区区三十里对你来说应该不远才是啊!”小脸抬起,瞅着他,“或者,人家陈姑娘的一百六十余里不算远,我的三十里才叫远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怎么样?”

  知道她在赌气,范儒鸿忍住话,叹口气后,施展轻功奔向三十里外的山涧取水,又因念及她孤身一人,怕他不在她身边会有危险,更是将轻功施展至最高境界。

  “水取来了。”他双足轻松落地,见她正小口小口咬着昨日在须城买的糕点。

  “谢谢。”赵柔柔拍拍小掌接过,“我正愁没水洗手呢!”

  哗啦啦……他辛苦取来的山涧永全数贡献给那双白嫩小手,最终回归大地。

  范儒鸿看傻了眼,终于明白她是故意整他。

  之后,更是一连串的灾难。总之,她就是打着气死他不偿命的算盘,将撒泼使蛮的本事发挥到极致,他所受的冷眼及为难,堪比昔日勾践卧薪尝胆,只有“苦不堪言”四字可以形容。

  唯一能让他觉得庆幸的,大概只有她不会端出最高境界的“上吊”来整治他,她应该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,只为了要气他。

  但,他该怎么解读她闹别扭的行径?

  行走江湖这些年,不讳言,他的红粉知己无数,但都只是兄妹之情,对他有意的,他绝不给予对方希望;这许许多多的红粉佳人中,对他或含蓄言情或坦白示爱的不是没有;但她,他爹娘定下的未婚妻,介怀他途中遇红粉旧识,现下又故意恶整他,这究竟是因为对他有意,还是恨他离家拒婚,让她蒙羞?

  倘若是前者,她对他有意是这么个表现法的话,那他实在不敢想象当她讨厌他时,自己又会落得怎样的惨状。

  再说,在范赵两家这件亲事上,他处理得并不周延,有亏于她在先……怎么想,答案都是后者居多。

  这是第一次,范儒鸿彻底反省离家逃婚这件事,歉疚感骤然萌生。

  然而再过个几天,他的歉疚便教赵柔柔更上一层楼的闹别扭给逼走了。

  用他辛苦取来的泉水洗手这戏码再三重复,他都习惯得近乎麻木了。

  不过这回,添了新料--赵柔柔扯来他的袖口拭手,哼声道:“可以上路了。”说话的同时,纤影走向马车。

  他抬起被她又搓又揉,像块咸菜干的袖口,看了下。唉,认命领受就是,他暗叹,举足跟上。

  “我扶你。”同行一个半月有余,他已经非常适应充当马车夫的角色了。

  啪!回身绝然拍开,“不用你扶,我自己来。”

  “请。”车座比她要高出许多,他倒要看看她怎么上去。

  赵柔柔不理会他,回身转向马车,看着几乎到自己胸前那么高的车座,愣了住。

  “怎么还不上去?”她身后,说话的声音透出三分凉冷。

  “我、我……”

  “你不是说可以自己来么,赵大小姐?”

  “你、你……”贝齿下意识又开始折磨细嫩的唇瓣,这是赵柔柔觉得懊恼时,不自觉会做出的小动作。

  范儒鸿看在眼里,暗笑在心底,像是找到方法可以回报她近日来对他的作弄,他口气愈来愈嘲弄,“快啊!在下的爱马正等着您赵大小姐金尊坐上马车。”

  “范儒鸿!”

  “你的别扭也该闹够了,我们休战好么?”

  “我没有闹别扭!”

  范儒鸿送她一记质疑的眼神。

  “我说没有就是没有。”

  “是是,你没有。”他妥协。

  “呜呜哇哇……”不料这么好说话的妥协竟让她突然大哭。

  “想哭的人应该是我吧?”范儒鸿苦笑道,他才是那个被整治得最惨的人,整人的她哭个什么劲?

  “你鸣呜呜嗝……为、为什么总、总欺负、负我?哇哇……”

  他欺她?“这一路上欺负人的是你,被人欺负的是我啊!”

  “你对她们……比对我……对我要好……”愈想愈委屈,愈委屈就愈觉得自己可怜,愈觉得自己可怜就愈想哭,“就是存、存心欺负……欺负我呜呜哇……”

  天,她真像个小娃儿……范儒鸿按住她肩,扳过她的身,隐含笑意的眸看进一张泪痕狼狈的丽颜,过了一会儿,忍不住抬臂,以指腹拭去那些看来刺眼的热泪。

  她的哭声如雷贯耳,可泪颜却楚楚可怜,好像真的是他欺负了她,甚至让他开始觉得自己真是个狼心狗肺的薄幸郎,唉。

  身子被旋了半圈,赵柔柔突然重心一个不稳,跌进他怀里,她索性埋在他怀里哭得抽抽噎噎。

  怦、怦、怦!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音,红晕霎时染上她的双颊。

  “别哭了好么?”她头顶降下恳切求和的声音,“你可以气我,可以作弄我,但就是不要哭好么?”

  一些事,在他心中逐渐有所了悟,不论是她的或是……他的。

  不得不承认,她的眼泪,与她的声音、她的笑颜同样具有影响他的能力。

  唉!唯有这个字能够形容尽他此刻的心情。

  “呜呜……嗝!呜呜呜……”可以把这话当成是他对她的怜惜么?赵柔柔羞羞怯怯地想,下意识地将身子更偎向他。

  “你、你担心我?”

  “是啊、是啊!我担心你上不了车甚至爬到一半跌下来,伤了腿不打紧,要伤到脸就糟了。”他半真半调侃地说着,“你也只有这容貌能见人……”甚至是骗人。

  而惨遭她骗的第一个最佳范帖,舍他范儒鸿还有谁?

  “范儒鸿!”纤弱小女子瞬间化身河东狮。

  看来激将法比柔声安慰法更能有效止住她的泪,范儒鸿领悟个中诀窍,谨记在心,以备将来不时之需。

  “我讨厌你!讨厌你!讨厌你!”赵柔柔气极,棉花似的粉拳不客气地往他身上招呼,口中不停重复“讨厌”这词。

  在这娇腻含羞的“讨厌”声中,范儒鸿独断地将她打横抱起,谨慎送上马车坐定。

  真的“讨厌”么?

  可能只有天知、地知、直嚷讨厌的人知,还有……

  他也知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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