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
谁在监督我们的人生? 夏榆
一个结了婚的朋友说,单身的人都是靠时钟督促自己。
当时我心想,如果实际情况就像他说的那样,那么,榆仔不禁要问,结婚的人都靠什么督促自己?
小孩的成长、老公的皱纹、父母的期望,还是自己偶尔照照镜子会被吓到的那种心力交瘁,蜡烛两头烧的无力感?
榆仔没问,宁可用想象力胡思乱想,也不想证实单身的人,是不是真得靠时钟……
所以榆的结论是,想浑噩过日的人,应该不必时钟来督促自己。
不过,从榆仔房里的闹钟、客厅挂的时钟、电视旁边摆放照片的钟、电脑右下角的时间、荧幕旁的小闹钟、电话上的几点几分,甚至连厨房也有一个小小闹钟…………想于此,榆仔不得不开始有点认同这样的论点。
但,也有人不喜欢被时间给束缚吧!
那是种逃避的态度,或者是根本是想做时间的主人呢?
榆仔不是那种类型,当然不晓得那些人的想法。
不过,如果说时钟在督促人的一生,也未免太过可怕。
因为不只是时间吧,应该还有其他因素在监督着我们。
比如说,认识或不认识的人--叫你起床的人或等红灯等到发呆却被后面猛按喇叭的家伙。强硬规定或自由选择的制度--像学校或各式各样的补习班。工作或休闲娱乐--上下班制度或吃喝玩乐。哪一样不是在督促每个人的人生,甚至连三餐都是。
起床要吃,中午要吃,晚上还要吃,不吃,胃就会抗议……没想到连身体也来参一脚。
而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,规定凡是人,就得读书,就得受教育,出了校园就必须工作,不然咧,喝西北风啊!工作太累了,开始想玩乐,想喝两杯,想看电影……所以上学要早起,工作不能迟到,看电影得准时,这些都算督促每个人的动力,而它最后仍得得靠时间来把握起程与回程。
要不然,工作迟到,读书没到,看电影人到已经开始放映……这样的人生,恐怕有一点零乱。
唉!写到这里,榆仔几乎认同了朋友的话。
没错,榆仔承认,人呢,是得靠时间来督促自己,但是,不管单身或结婚的人,应该都同样遭到被时间压着跑的命运。所以榆的结论是,想浑噩过日的人,应该不必时钟……
楔子
“好了啦!别遮了,反正没人在看你。”
在渡假圣地夏威夷的威基基海滩上。
骆采亭虽然身着清凉劲爆的比基尼,心里却闹着别扭,跟在有异性没人性的同学于霄群身后,恨不得多双手来遮住呼之欲出的小白肉弹。
她在台湾买的泳装样式明明是保守型的连身带裙式,可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被调了包。于霄群的恶意杰作,加上本地更省布料的泳装她不敢领教,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凑合凑合,反正海边戏水没她的份,要丢脸,也只有这几天了。
而且到现在,她仍弄不懂自己来这里做什么?
内向、害羞又胆怯的她,应该沉浸在巴黎的艺术气息、西班牙的精雕建筑,希腊的古老文明,或是埃及的神秘金字塔中,可这会儿为了摸嗅不着的友谊,陪于霄群来到玩家天堂--夏威夷,穿上作梦也没想过的比基尼,让熙攘人往的各色人种,瞧透她一身缺乏紫外线照射的白猪肉?
这完全不是她所想要的旅游初体验。
可她就是太好说话、太没主见,才会着了好友的魔,中了她的道,答应陪她来这种不能包得紧紧的清凉地带。
瞧她一身暴露泳装,骆采亭真想叫她干脆别穿,何必弄那么点小小的三块布碍眼?
“别再遮了啦!如果自卑,干脆跳进海里或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就得了,反正搞不懂你保守到家是怎么回事的洋人,不会注意到你消失在沙滩上。”
于霄群边对身后的骆采亭说话,边搔手弄姿、扭动身躯,向迎面而来高大俊美外国人抛媚眼。
这个色女!临行前还再三保证绝对会照顾她,结果根本只顾着跟男人眉来眼去,完全不理会她。
如果身为旱鸭子成员的骆采亭会游泳,她早跳进海里,躲得远远地,何必在此让人糟蹋。
无奈的叹口气,无措的不晓得该怎么站,只能无聊的四处张望,倏地,有块静谧的宝地,成了她眼中的焦点。
没错,比起这块热情沙滩,她更适合待在那里。
“嗯……霄群,我想我去那里好了,那里看起来比较安全。”
她说的是离海滩不远的一块空地,空地的后方有幢建筑,看起来像是间精致的小别墅,空地的前面则围着一排竹编的栏杆,跨过栏杆底下就是蔚蓝的海洋。
于霄群搞不懂,她去那里干么?
大老远来夏威夷渡假,不戏弄海水、不拥抱阳光、不踢踢沙子,反而去那个冷清的地方,发呆吗?
“喂,我又没答应,你真去呀……”她话都还没说,好友已经对着她挥挥手离开,“什么嘛,一点都不顾及我这么个柔弱的女子会不会被坏人拐走……欸,帅哥,一个人吗?”
于霄群的抱怨并未持续太久,迎面走来的年轻帅哥吸引住她满满的注意力,至于好友,随她去吧,反正都那么大的人,应该不至于走丢。
而走离人群后的骆采亭,没停伫半秒地走往她想去的静谧之地。
看着那幢离海滩有一些距离的别墅,她突然好奇了起来。
住在里头的人一定很有钱,虽然她看不穿别墅里面是什么样子,但能买在这种热门景点又占地不小,应该不是普通人。
等她气喘吁吁抵达,立刻被眼前水天一色的景色给惊艳得瞠大眼。
从这里鸟瞰万顷琉璃般辽阔无际的海波,就如同沾上深蓝涂料的画笔,沾水后在宣纸上一染,深浅不一地呈出渐层式的蓝,赏心悦目极了。
绚烂的金黄色阳光挥洒在蓝色渐层里,那晒得人懒洋洋的温热感,还有随风而来的海水咸味,这感觉,远比梦中跌落云层的绵密还耐人寻味。
“喂,你怎么可以随便踏进别人的土地?”
低沉且不悦的英文从身后冷不防地传来,吓得骆采亭惊慌失措地转身,回身之际右脚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,那力道刚巧踢断了原本就不牢靠的竹栏。
当啪的声音传来,她的身体跟着往后倾倒。
“这感觉……不对劲!
如果她不是太健忘的话,她身后不正是蓝色渐层的海岸吗?
这表示此刻的她正从高而降,讲得再明白些,她正往海里掉……
天呀!这怎么行。
想到此,她的双手胡乱抓着空气,这时,一个戴红色棒球帽的东方人,出现在她的视野。
骆采亭从没这么想拉一个男人的手,而那男人也确实想捉住她,只可惜她下降速度实在太快,他跟本来不及捉住她……不对,他似乎捉着了些什么,但她明白,那绝非自己的手。
她的身子如同冒险犯难的高空弹跳者,正背海而坠,就快瞅不清男人的脸,不过,奇怪了,他手中那块小碎花布料,怎么那么眼熟?
她仔细回忆了一下,那似乎是她泳衣的布料。
但那件少到遮不了几两肉的布料,怎么会在他的手上?
难道……
骆采亭来不及猜测,冰凉沁心的海水已经冷冷地呛进她的鼻子,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,她的脑子已没法清晰思考,只晓得自己的春光被大海……和一个陌生男人给瞧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