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将汤端向前,他接过,心不在焉的喝着汤,视线仍随着她打转。
“别瞧了。”
“喔。”
“想被我再赶一次?”受不了他目不转睛的打量,邬棻有些不安的扭动身子,轻嗓微扬。
她大概不知道方才怒责他的神情带点媚、带点娇,又带点姑娘家的蛮横,他瞳中含笑,顺着她的意思转移注意力。
“一个人在这山上,不怕吗?”
“偶尔。”说也奇怪,他问得突兀,但她却嗅得出他没恶意,只是很单纯的问出口。
“都不会想下山?”
“习惯了,也就懒得来来去去。”
“说得也是,就像我几年前一样,那时也在山里挑了个洞住下。冬天时,住在洞里简直快要冻死人,得整个晚上都烧着柴火身子才不会僵掉……”口沫横飞的扯着,见她始终温笑不绝,他说得更起劲。
话,越聊越多;汤,一碗接一碗,夜深沉,锅也见了底,两个身躯不知何时已并肩而坐,笑声四逸,暖和了沁凉的山林气息,也拉近了彼此的感受,直到狼号声声鸣,容翼终于止住话匣子,恋恋不舍的目光在她酡红的脸庞流连不去。
“这儿有箩筐吗?”
“要做什么?”
“将两只小猪挑下山呀,要不,你打算将他们留在山上过夜?”站起身,他悠闲的舒展筋骨。
说得也是。
入了夜,气温陡直下降,若非她长期窝在山上,恐怕连她也难捱,更遑论两个只穿着单薄衣裳就溜上山的莽撞小子。
从洞里拿了两个牢固的箩筐,见他轻手轻脚的将小家伙摆放在筐里,接着再小心翼翼的替他们盖上厚毯,仔细的护住周身每一方的小空隙,不让冷空气有机会入侵,杵在暗处的她,拥着厚暖的外衣,恬笑直透进心坎。
“你也一起下山吧?”弄妥两个小子,容翼起身望向她。
邬棻讶望着他。
“平安找你。”
“嗯?”
“我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,反正她只要我把你也给带下山,有话你自个儿去问她。”
“这……”
“你不是也挺久没回甄家了?”
这倒也是。
“我保证,你不在时,我不会私自上山,这你总该放心了吧?”见她仍犹豫不决,他臭着脸道。
瞧他那一脸的不甘与委曲求全,邬棻忍住笑意,将手中的厚棉衣递给他。
“老头儿的?”
她微笑不语,但不含怒。他以为她的身子需要这么大件的衣裳?
大概也被自己的问题给逗笑了,容翼轻笑,边套上外衣边摇头嘲弄,“我呀,说话总不经过大脑,连这种蠢问题竟也脱口而出,若你见着了山下那些人,千万别说出去,尤其是平安,还有她娘。啧,这若让她们母女俩听到,铁定会笑到让我捉狂。”
别说是甄大娘跟平安,连她都在心里偷笑了。
一边一个的挑起担子,不见重担在身的他轻松悠闲的走了一步,见她动也不动,不禁开口催她,“走呀!”
双眸寻过林间,再瞄着从外头看不出半丝异状的洞口,邬棻扣紧衣领,静静的跟在他身边。
也好,就下山去住个几天,她也挺想念平安他们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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澄平他们没猜错,平安果真是在搞神秘。
“哎呀,反正你都下山了,就多住个几天嘛!别觉得奇怪,我又不会害你。”
没错,平安在搞鬼!
可平安的话倒是没说错,都已经下了山,就既来之,则安之,反正她也无畏无惧。
整日,两个兴致勃勃的小家伙拖着她逛大街,还跑到田里去灌蝈蝈儿,累得她头才沾枕就睡到不省人事。
一早,她被陌生又熟悉的体温偎醒。
这柔软又温暖的臂膀……紧阖的眼睫微颤,却睁不开,因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。
“啧,你何时这么贪眠了?”
真的不是在作梦?
“不会吧,还不肯醒?”
眨眨眼,眨不尽的却是热泪盈眶,她倏地转身。
“总算肯醒了呀!”
“然姊?!”喜出望外,她笑着扑进邬然的怀里,泪水扑簌簌的滑落。“你怎么会来?何时来的?怎么我都不知道?”
“我跟平安存心给你个惊喜,事前就说好了绝对不能先让你知道,嘻嘻,有没有吓一跳?”
“有!”邬棻吸吸气,却眨不回泛澜的泪水。“好大一跳!”
“本来前两天就该到了,偏孙大稔临时被事情给拖住了,又不肯我带着儿子先赶路,所以就又延了两天,本想入了夜不方便上门打扰,偏平安早就得知咱们的行踪,哪肯让咱们去客栈住呀。”
“怎不唤我呢?”
“你昨儿个不是被两个小鬼缠到累极?是我叫平安别吵你,让你先眯上几个时辰养养精神,结果反倒是我憋不住来看你。呵呵!知道你就在同个屋檐下,非得早些亲眼瞧瞧你、碰碰你不可。”
被窝里,姊妹俩依偎着低诉久别的思念,身暖,心情更是高昂如艳阳一般。
“姊夫跟榷儿呢?”
“谁知道,我的一颗心全都搁在宝贝妹子身上,他们父子俩就放牛吃草吧。呵呵,成天就对着他们瞧呀瞧的,也瞧烦了,现下还是妹子最入我的眼。”微凉的鼻尖朝妹子的温颈磨磨蹭蹭,邬然像是想到了什么,又稍稍抬起脸。“你唷,还是这副驴脾气,成天净窝在山里,是想当野人不成?”
想也知道然姊的消息打哪儿来,但平安说得也是事实,拭泪的纤手滑到她的脸颊,邬棻目不转晴的盯着许久不见的亲姊瞧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一年不见,然姊依旧美艳动人。”
“你这是在哄我开心哪?呵呵,今年你也快十七了,嘴皮子功夫有没有比去年来得滑溜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哈,还是这么一板一眼,难怪阿翼几次都栽在你手上,我看他大概是别想在你面前翻身了。”
垂肩,邬棻摇头苦笑。
“然姊连这事也知道?”消息传得真快、真广。
“没法子,破晓前就跟平安碰着了面,两人兴奋得阖不了眼,就只好拉些事情来讲。”
房门外,脚步声传来,大老远的就听到甄平安的喳呼声。
“喏,才提到她,她这不就来凑热闹了。”
“我说孙家少奶奶呀,你到底将人给吵醒了没?这么拖拖拉拉的能办什么事呀?说好了要一块儿喝点甜汤,这会儿我的锅都快烧干了,怎么你们还不出来呀?”
躺在床上的姊妹俩相视而笑。
“走吧,再不去露个脸,待她冲进房里来,这床大概撑不住咱们三个人的重量。”
微笑不语,邬棻动作敏捷的跳下床,走到一旁掬水梳洗一番。
而邬然也没先离开,倚靠着微敞的门柱,唇畔噙着柔柔的浅笑,恋恋疼惜的视线绕在妹妹身上,连眨眼都舍不得。
这回他们一家三口远道而来,除了访友外,还有另一个目的──不知道妹子肯不肯离开几乎成了第二个故乡的大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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澄平扯着澄净的袖子,努努嘴。
“啥?”
“问哪!”
“是你疑惑,当然是你问。”
“你就不好奇?”
细瘦的肩头一耸,澄净不置可否。
明明见孙大爷与孙大娘如胶似漆,感情好得不输阿爹跟娘,可偏偏他们的对话却怪得很,孙大娘喊自个儿的夫君“大人”,而孙大爷却冲着她喊“小人”,这小人不是句骂人的话吗?为何孙大爷要常骂孙大娘?她又没做错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