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好梦方酣。
罗恋辰悄声叹息,按下床头早尖啸十数分钟的闹钟。
“老师,起床了啦,你的闹钟响得都快震破天花板了。”她俯下身,试着拍拍白谨言的颊。“快点起来。你今天有个重要约会啊。”
回应她的是一声不情愿的呻吟,以及一个抱着枕头的缓慢翻身。
喂喂!怎么好像愈睡愈熟了?
她翻翻白眼,瞥了眼钟面上的指针,再看看自己身上烫得笔挺的端庄制服。
不行,她非得赶快唤醒他不可,不然连自己都会赶不上参加今天的毕业典礼。
“别怪我不客气了,老师。”她闭上眸,深吸一口气后,猛然双臂一层,毫不留情地掀起棉被。
“怎么回事?”白谨言终于有反应了,茫茫然地坐起。晨起惯有的低血压让他一时搞不清状况,呆呆地看着跪在他身畔的女孩。“恋辰?你在这里干嘛?”
“叫你起床啊。”她依旧紧闭着眼。“你忘了你昨天交代过,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你准时起床吗?”
“叫我起床?”还是状况外。“……你干嘛闭着眼睛?”
她再度叹气。“因为老师还没换衣服。”
“是吗?”他眨眨眼,显然还没清醒,本能地翻身下床,一个转身却撞上了茶几。
“小心!”罗恋辰惊喊,急急睁开眼,奔至白谨言面前。“老师没事吧?撞到哪里了?”
“嗄?哦,没事。”白谨言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膝盖。“应该没什么。”迷蒙的黑眸落定前来扶他的少女,好玩的扯了扯她肩上的发辫。“头发怎么绑成这样?”
“啊。”罗恋辰脸一烫,连忙抽回辫子,身子也跟着后退一步。“因为今天要拍毕业照,同学们说好要一起绑成这样的。”落下眸,他阳刚的体魄让她又是一阵心慌,别过头去。
又是只穿着四角内裤--他就不能换上睡衣睡觉吗?
她暗自叹息,避开视线不敢看他,偏偏他毫无自觉,似乎完全不以为意……
“现在几点了?”懒洋洋的问话打断她的胡思乱想。
“呃,八点半了。”
“什么?八点半?”白谨言一惊,直到现在才真正醒过来,闪电般地冲进浴室。“糟糕!我跟教授约好九点去饭店接他。他最讨厌学生迟到的,以前在维也纳音乐学院时,上他的课迟到超过三次,二话不说,马上逐出师门。唉,他难得来台湾,我居然还晃点他--”
听着白谨书一连串的自责,罗恋辰先是愕然冻立原地,然后小巧的唇畔浅浅扬起一抹笑。
一向对她要求严格的白谨言,原来在面对指导自己的钢琴恩师时,也是兢兢业业,不敢怠慢。
虽说白谨言是个天才,年纪轻轻便崭露头角,可来自维也纳的老教授,显然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,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慌张。
“快!恋辰,帮我把那条蓝色条纹领带找出来。”他在浴室一面刮胡子一面喊道,“那条Hugo Boss的。那是教授送我的礼物。”
“好。”她温声领命,打开衣柜,拉开专门收藏领带的抽屉,挑出了质感名贵的领带。“是这条吗?”拿到浴室门口跟他确认。
他看了一眼。“对,顺便帮我找件搭配的衬衫跟长裤。”
“天气这么热,老师真的要穿衬衫打领带?”
“没错。”白谨言点头。他敢打赌老教授一定也是这样穿的,说不定还会搭上西装外套呢。
盥洗完毕后,他还刻意梳了梳发,抹上定型发雕。
“衣服呢?”跨出浴室后,他问背向他的罗恋辰。
“都在床上。”
水色衬衫、深色休闲长裤、墨蓝色条纹领带以及一条时髦的银扣皮带,罗恋辰都帮他整整齐齐地搁在床上。
白谨言一一俐落穿上,却对着领带蹙眉发楞。
“要不要我帮老师打领带?”问话方落,罗恋辰已主动转过身来,接过他手中的领带,踮起脚尖,绕上他颈项。
“谢谢。”他俯下身子,方便她动作。
记得有一回为了参加一场音乐界的晚会,他曾经跟一条不听话的领带奋战好几分钟,如今她一接手,不到三十秒便轻松搞定,而且领结之优雅端挺,生平仅见。
据说连她父亲也经常请她代劳,一向不善于打领带的他,当然更乐于将此重任交给爱徒了。
“好啦。”系完领带后,她退后一步,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。
“对了,你今天毕业典礼?你爸妈会去吗?”拿起桌上一串钥匙,他一边牵着她冲出家门,一面问道。
“会。”
“那正好,结束之后你就顺便跟他们回家住几天吧。我要带你去维也纳的事,你跟他们说了吗?”
“还没。”
“你先告诉他们,改天我再正式登门拜访。”他匆匆交代,“还有,回家之后不许做任何粗活,有什么东西想搬的,我会叫人去帮你打包。”
“嗯。”
“也不许下厨,别做家事。”
“嗄?”她细声抗议:“可是我想做蛋包饭给爸妈吃--”
“只能一次,而且不准洗碗!”他慎重吩咐,“听到了没?”
“是。”她乖顺颔首。
“还有,回家弹琴可以,可不许练习过度。”说着,他捏了捏经过半年细心呵护后,她已然柔若无骨的手。“过度练习只会毁了你的手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“好。那我先送你到学校吧。”
“不用了,老师不是还赶着去饭店吗?我自己坐公车去就行了。”
“我送你去。”他不容争辩,推她上了银绿色的保时捷跑车。
上车后,他首先倾过身为她系好安全带,跟着才系上自己的。
踩下油门,跑车迎风飘驰,不过十几分钟,便到了校门口。瞥了一眼周遭热闹的光景,白谨言像是想起了什么,转身开门下车。
罗恋辰愕然望他,也跟着下车。
“老师你不必下车的啊,我自己会进去……”清脆的声嗓一顿,她眨眨眼,不敢置信地瞪着忽然送至面前的灿美花束。
是紫玫瑰,缀着梦幻的满天星。
“恭喜毕业!”手捧花束的他对她微笑,“记得多拍几张照片。”
语毕,他潇洒一挥手,俊拔的身子钻入车里,风也似地消逸而去。
她怔怔伫立原地,好半晌,星眸点亮异采。凑上鼻尖,她深深一嗅花束的芳香,唇畔漾开幸福的微笑。
踏着轻巧的步履旋过身,她正要穿进校门时,一个秀丽的少女拦住了去路。
她从花束中扬首,认清面前人影后不禁一楞,“王芳婷?”
是上回拿到宋氏爱乐基金会钢琴大赛冠军的女孩--“你也念我们学校?”
“我是日间部的。”王芳婷态度一贯高傲,有意无意瞥了一眼罗恋辰制服上的学号。“你是夜间部的吧?”
“嗯。”她点头,假装没注意到对方话语中淡淡的轻蔑之意。“好巧,没想到我们居然是同一所学校的……”
“你怎么会认识他?”没等她把话说完,王芳婷便锐声打断。
她一怔。“他?”
“白谨言。”王芳婷不耐地拢起秀眉。“刚刚送你来的人,是他没错吧?”
她看到了?
罗恋辰一震,正思索着该如何回应比较恰当,王芳婷已尖声接续--
“一定是白大哥没错,我不会认错人!”说着,她狠狠瞪了罗恋辰一眼。“说!你跟白大哥是什么关系?他怎么会载你来学校?又怎么会送你这束花?”一连串问话掩不住妒意。
罗恋辰听出来了,更加小心翼翼。“我……呃,现在跟白老师学钢琴--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