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至宫垣隐居的地点后,就一直待在练功房里等待着的喜天,在帘子里已有七日没发出声响的这天,总算是有了动静。
焦心到一个尽头,终于可以放下心的喜天,大喜过望地拉开帘子一看,映入眼帘的,一个是宛如槁木死灰的乐天,一个是脸色仍然灰败得与死人没两样的孔雀,而另一个跑去助一臂之力的宫垣,则是两脚盘坐,正努力调养着气息。
血不知是什么时候渗出来的,当喜天感觉到脚边忽有股湿意时。她低首一看,轰地颜色甚黑的血水,自床上的乐天身下不断渗出,她忙着伸手将乐天的背扳过来.这才看见乐天的背后竟以血写满了经文,而地上的那些黑血,似乎也浮现着什么文字。
“你……过来。”宫垣喘息地朝她招手。
喜天不明所以地靠上,随即遭他一把捉住衣领高高提起。
“你的那个同僚不行了,你还有没有什么巫力可用?”
“哪方面的巫力?”
他懒得长篇大论,“我这么说好了,你能不能把你身子里的命,给我家徒弟?”要不是他得救人不能给,否则他才不屑拉下颜面向女人开口。
“可是他不是已经……”不是都已救回来了吗?为何还要……
宫垣烦闷地搔着发,“他还是个死人。”
“我的……给他……”乐天挣扎地说着。
“乐天……”喜天忙要她打消这个蠢念头。
看着乐天脸上义无反顾的表情,从小就讨厌女人的宫垣也忍不住要赞赏她。
“你够忠心,比汉子还汉子!”这小子何德何能啊?
“喜天……”乐天颤抖地捉住她的手,“代我转告陛下,臣……不负陛下所托,主子,就还给陛下了。”
“不……”
“你出去,迟了就不成了。”宫垣看了看乐天的气色,不打算浪费她的一片心意。
隔绝的帘子再次放下,喜天怔怔地站在帘子前,恍惚地想着里头正在发生什么事,忽地她的面颊有点湿意,她以指去摸,是泪。
三日后,喜天所等待的帘子再次掀起,宫垣自床上抱起了个有呼吸,且看上去像是睡得正熟的孔雀。在邻房安顿好孔雀后,他又回来走至床前,两手叉着腰看着已经深睡不再醒的乐天。
“孔雀将军真的已……”不用问也知发生何事的喜天,强忍着喉际的哽咽,非要把心中的话问出。
“放心吧,解神说过,他得为女人死两次。”宫垣擦去一头的汗水,愈想就愈生气,“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搞的,竟被砍成这样?他当我是织娘呀?这是叫我要怎么补啊?”他还以为他家的徒弟天下无敌呢,没想到竟被砍到连小命都没了。
喜天愕然地问:“前辈……认识解神?”
“他是我的死对头!”化成灰他都认得。“哼,打不赢那个死对头没关系,至少我家徒弟迟早会打赢他的徒弟!”
“……孔雀将军从未胜过我家主子。”她实在是很不想说,但,她有维护夜色名声的责任。
“你家主子是谁?”他双目微眯,火药味隐隐散了出来。
“夜色,解神之徒。”
“臭小子!”简直快气炸的宫垣,差点没拆房子。“老子没用,你居然比老子更没用?家耻!早知道就让你曝尸荒山野岭算了!我还没事把你养得这么大,浪费米粮!等你醒来后就统统给老子吐出来!”
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的喜天,只是将手中那件已经准备多时的寿衣,捧至乐天的身旁。
宫垣瞥她一眼,“我在后院掘好坟了,我看过风水,那儿很适合她。”
“多谢……”她难过得连多说一字都觉得很困难。
“喂。”宫垣在走出房门前向她交代,“等那小子的伤好了后,顺便把那只臭小子也给拎走。”
“你不让他留在这?”再怎么说,这里也是他的师门。
他阴沉地咧出白牙,“我家不收输给女人的男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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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阑人静时分,自离开浩瀚身边后,就急着赶回离火宫的石中玉,焦急的步伐声回荡在子夜的回廊上。
自孔雀在西域战死后,一直不愿让孔雀下葬的乐天,先是盗走了孔雀的尸首,再躲至无人找得着的地方消失得无影无踪,但就在夜色派出喜天前去寻找乐天,并自乐天手中带回了孔雀后,一丝从不敢抱着的希望火苗,终于在石中玉的心中悄悄点燃,因这回特意回京的喜天,所带回的,并不是孔雀冰冷的尸首,而是可再度与他并肩站在沙场上,一同继续捍卫陛下河山的同僚。
远远即望见离火宫宫门大敞,且宫门外停了两辆日月二相所乘的车马后,原本满心欣喜的石中玉,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赶往宫内,但就在他跑进烛火通明的大殿内时,却没见着他想见的那个人,只见着了两个愁眉不展的不速之客。
慢了一步才赶至离火宫的阿尔泰,一踏进殿中见着了他们三人,却未见第四者后,有些纳闷地问。
“人呢?”不是说已被喜天送回来了吗?怎不见人影?
“问他俩。”也同样是一肚子惑水的石中玉,老大不爽快地瞪着那两个大半夜联袂杀来离火宫,却啥事也不干,就只是坐在阶上发呆的日月二相。
来不及阻止憾事发生的日行者,在被他俩瞪了好一阵后,先是叹了口长长的气,再将两掌埋进发中。
“孔雀……现下不在宫中。”这下可好,居然来得太迟了。
“但喜天说——”石中玉才想反驳他所说的话,却被面色也显得沮丧无比的月渡者打断。
“他不在。”她一个头两个大地抚着额,“我们抢输了。”完蛋,这下他们该怎么去向陛下解释?若是陛下向他们要人,他们该上哪再生个孔雀去赔给陛下?
石中玉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差点害他以为认错人的二相。
这是玩真的还是骗假的?打他入朝以来,这两个素来高高在上的日月二相,不都是要风得风、要雨得雨,嚣张的程度几乎不下于破浪的两尊宰相吗?他们居然也有踢到铁板,且愁云惨雾的一日?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可让他们一同皱眉头?
日行者满心挫折地看向石中玉。
“孔雀被带走了,我们虽已尽快赶来此地,但还是没法将他给留下。”
“他被谁带走了?”谁的消息这么灵通,知道孔雀在今夜回到离火宫了?
月渡者愈想愈头痛,“一个连我们也不敢去跟她索人的人。”
石中玉瞪大了眼,“连你也不敢?”这怎么可能?大摇大摆的月相向来就是横着走的,朝中除了破浪外根本就无人敢跟她作对,而她居然也有怕的人?
她消受不起地抚了抚右臂,“打死我都不愿去。”上回去了的下场,就是差点陪上一只手臂,和在那被关了足足两个月,那种地方谁想再去一回?
石中玉随即将两眼扫向日行者。
“不去,绝对不去!”日行者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般,不断朝他摇头还摇手。
搞不清状况,一头雾水的阿尔泰,四下观察了一番,在没发现什么打斗或是强行带走的痕迹后,有些怀疑起这两个宰相,是否连抢都没抢,就这么把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孔雀奉送给了那个打劫的人。
“孔雀人在哪?”他暂且压下满腹的疑惑,先问起较重要的另一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