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?是我听错了吧!”邾淮瞪大了眼睛,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,什么时候这个酸儒这么看重奉仅言了?他不是一向很不齿他的作法,老是跟他唱反调吗?
“邾谁!”雷榭扯了他一下,“别胡说。”
虽然他也觉得奇怪,但毕竟谨慎惯了,所以没有像邾淮那么明显的将讶写在脸上。
孔大人的态度陡变虽然令人生疑,其中的原由恐怕得花些心思才能知道了。
“两位将军请吧,咱们劝元帅去。”
邾淮抢着走在前面,一头雾水,“这老家伙怎么啦!今天转性了,居然这么客气?”
雷榭低声道:“不妨,晚点派几个跟他左右相熟的人去套话。”
“还是你聪明,难怪元帅器重你。”
怎么他就没人家这份心思?难怪元帅老说他冲动、不用脑筋,还真是给他说对了。
唉,被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么说,有时还真不是滋味哪!
没错,这个威震天下的六军统帅,今年只有……只有二十岁!
令人相当扼腕的一个数字。
***“好点了吗?”
奉仅言坐在一张长凳上,用相当生硬的苗语说道。
点点坐在榻上垂下眼睛,刻意不将视线放在他那早已干涸的伤口上。
她被邾淮一拳击昏,猛然闭住了气摔落水里,若非奉仅言毫不迟疑的下水救她,可能她的一条小命就葬送在似水底了。
他将她送进医馆里,将人交给大夫夫妇俩处理,自己则在院子里等着。
直到天色逐渐发白,大夫才出来跟他说她已经转醒,除了受了些惊吓和掌伤之外,其余还不算太坏。她依旧在发着抖,她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拿刀去杀人,直到现在她依旧觉得手脚发软,她知道她做不来的!
“你的。”奉仅言拿起桌上的弯刀,倒刀子将刀柄朝向她,“还你。”
弯刀上的血迹已经洗干净了,完全看不出来它曾经深深的扎进他身体里。
点点将身子往后一缩,紧闭着嘴,清澈的眼里流露的是恐惧。
她在害怕,虽然他还弄不清楚她是怕他抑或是怕这弯刀,“别怕。”
“我我不要杀人。可是阿爹说…他我一定要做。”她轻轻的说,泪珠已经在眼里闪着。
“没事了,已经没事了。”
蛊族的语言相当特别,他只是略微涉猎一些,因此能用的词汇相当的有限。
他想,他得找个通译来好好学上一学,这艰涩饶口的蛊族话了。
他柔软的眼神和安抚的声音使她停止了发抖。这个人,是她救回来的那人哪。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救他,她明明知道那是禁忌呀!
对了,是他的眼神!
在他神智逐渐模糊的那一刻,他的眼神是那么样的孤独、那么样的寂寞,仿佛他是被孤寂包围已久的人,而死亡这件事让他觉得欣慰!
在他眼里,她看见了自己。
“没事了。”她重复着他的话,这句话有着极大的力量,使她所有的不安和害怕都消失了。
“点点……”她指了指自己,泪痕未干但绽放了笑靥,“点点。
是她的名字吗?听发音像是汉话的点点,相当古怪而有的一个名字。
“奉仅言。”他也指了指自己,字正腔国的说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奉、仅、言。”她一字一句的念着,努力模仿他的语调,虽然说的生涩,但却分毫不差。
“你很聪明。”他赞道,“学得快。”
她歪着头,很明显的听不懂他这两句话的意思,但仍是单纯的笑着。
此时大夫拿着医治刀伤的药和裹巾走了进来,“元帅,让小老儿替你裹伤吧。”
“也好。
他的伤口深,又泡了水,再加上拖了一段时间,因此情况实在颇令人担心,他不明白为何元帅要婉拒他先帮他治伤,看样子这个苗女跟他的关系匪浅哪!
或许就是当初帮他驱毒的蛊族人,这就难怪啦!
他摇摇头,用刀小心的割开黏住伤口的衣裳,本已凝结的伤口又泪泪的流出鲜血来。
“元帅,请忍一忍。”看着伤口红肿,周围有些溃烂发炎,只怕要刮些腐肉清创,“会很痛的。”
“不碍事,你尽管动手好了。”
点点跳下床来,用手推开大夫,拦在奉仅言身前,“呸!你不会治伤,不是这样做的!”
照他这种治法,不但会挖大伤口害人流血不止,而且还会让人痛得死去活来,一点好处都没有。
她伸手在怀里一摸,这才发现自己换了一套汉人的衣衫,“我的衣服呢?我的东西呢?快点还我呀……我会救他,不要你管!”
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反而把王大夫吓了一跳,她的声音又软又脆,虽然说了一大串又快又急的话,但听起来仍是相当的温婉舒服。
“元帅!她说些什么?怎么不让我替你治伤?”这苗女是怎么回事?该不会他惹到她了吧?
他的脸色一变,心里直喊糟了。蛊族因蛊而得名,人数虽少但却个个精于下蛊,蛊族的存在是相当神秘的,但无疑是云南各种族中,最叫人敬畏和最有权威的。
点点伸手捂住他肩窝上的伤口,又回头道:“我的东西呢?我要我的东西。”
“我想她应该想帮我治伤。”奉仅言微笑道:“让她来吧。”
“奉元帅。”王大夫迟疑的说:“盎族人人善使蛊,尤其是女子。你可要小心才好,她未必安什么好心。”
还好这个苗女丝毫不懂汉语,否则听他这么说一定会给他苦头吃,可是奉元帅是个好人,他怎么能看他陷于危难中而不出言提醒呢?
“她不会害我的。”
不会害他?元帅是怎么搞的,邾将军不是说他肩窝上那刀是这个苗女捅的吗?
“可是…”
奉仅有看点点着急的神色,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她不会害他,他从来也不是这么轻忽自己安危的人,可是点点却让他毫无戒备之心!。
或许是因为她有温暖的气息,这样的人不会有歹心!
看着她不断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,连说了一大串话,但他只听得懂衣服和我这几个字,所以他请她应该是在寻找她换下来的衣物。
“王大夫,请将她换下的衣物拿过来。”
他连忙点头,对着门口就喊他的浑家,“阿菊!阿菊,你刚刚拿出去的衣服呢?”
看见一名中年妇人拿着她的衣物走进来,点点马上露出了笑容,还好他们还听得懂她在说些什么。
她看着湿淋的衣服,皱了皱眉头,但还是一把全抱住了,然后一溜烟的进到内室,快手快脚的除下汉人别扭的衣服,换上她自己穿惯的衣服,然后又掀帘走了出来。
她走到奉仅言面前,软声道:“你这伤口不好,我帮你清一清,不会弄疼你的。”
虽然不明白她说些什么,但看她的模样似乎是要帮他治伤,于是他欣然的点了点头,“多谢。”
点点拿出一个编得十分精美的小竹盒,上面的色彩十分的鲜艳夺目。
王大夫苍白着脸,后退了一步,“是蛊……”
他久居苗疆,对于蛊族有多么的神通广大早已听过不少说,但亲眼所见还是头一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