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过了多久,杨伟中走后,心琦又独坐了一会儿。
天色越黑,她的心就越冷。
看着前方空荡荡的位子。她觉得自己好笨,居然满怀期待地想寻找美丽的憧憬。
是学长变了,还是她长大了?
是现实的社会磨光了他的志气,还是她认清了他的真面貌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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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野单手拄着拐杖,一跛一跛地走到电梯前,搭乘电梯下楼。随着电梯的下降,他的心也往下沉了几分。
他踏出骑楼,招了一辆计程车,报出地址。
该死的!小女佣不过是跟男人吃顿饭罢了,他干么活脱脱像是逮到红杏出墙的老婆一样,还学人家跟监?乱没志气一把的!
他缓慢地走下计程车后,选了一间靠近她的咖啡厅坐下来。隔着一条巷子,他清楚地看见他们坐在靠窗的位子。
远远地,看见她侧脸轻笑,他的心头在发酸。
夜深了,他妈的学长走了。
下起了雨,她枯坐在原位发愣。
那心碎失落的模样,就像个被遗弃的小女孩似的,惹得他心疼。
他招来服务生结帐,吃力地走出咖啡馆,在骑楼旁向小贩卖了一把雨伞,一拐一拐地朝餐厅走去。
正欲离去的心琦推开餐厅门板走出,与他的眸光相锁。
冷空气扑面而来,她打了个寒颤,心却暖暖的。
阿野见到她怅然若失的神情,心里正卑鄙地窃喜着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看见他狼狈地撑着伞站在雨中,她心里有一股想哭的欲望。
“刚好路过。”他酷酷地讲出借口。
虽然理由太过牵强,但他们都没有心思去探究。
她眼底蕴起了泪,个是因为杨伟中,而是他温情的举止。
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,雨伞掉落在红砖道上。
此刻的她觉得需要被安慰,不是因为杨伟中的市侩,而是年少的梦好像缤纷的气球般,瞬间被戳破了。
她环住他的腰,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,一阵淡而好闻的男性气息沁入她的鼻腔。
他看着身高只及他肩头的心琦,轻抚着她的发心。
“你喜欢他什么?”他的口吻隐含着醋味。
“他长得很高。”娇小的她,对高大的男人一直有种莫名的崇拜与倾慕。
“我也很高!”他答得理直气壮。
阿野拄着拐杖略弯下腰,她才勉强只到他的下颚,嗯,是真的比学长高。
“他会打篮球。”当初她就是迷恋他灌篮的英姿。
“我以前是篮球校队,从纽约回台湾度假时还被职篮延揽过,但我拒绝了!”
嗯,阿野的丰功伟业又胜学长一筹。
“他会写诗。”只是没写给她而已。
“我出过诗刊、组过诗社!”
阿野再胜一回合。
“他会摄影,曾找我当模特儿。”
“我在纽约开过摄影展,要当模特儿,我可以直接保送你当‘男人志’的封面人物!”他像个长不大的小孩,赌气道。
“他会弹吉他。”在阿野的怀抱里,呼吸着他的气息,让她觉得好温暖,不想离开。
呿!雕虫小技,他不会看在眼底的。抬高鼻梁,哼道:“我会小提琴和钢琴,”
她藏在他胸膛下的脸,漾起了笑容。
“他会卖灵骨塔。”
灵骨塔?!“这工作太有创意,我输了。”
她咧开笑容,方才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。
“他向我推销鸳鸯合葬来当嫁妆。”她昂首瞅着他的俊脸,期待他的表情。
“他找死啊!谁会买灵骨塔当嫁妆?那他提亲时要不要拾一副双人棺去下聘?”他粗鲁地低吼。
平日对他的毒言毒语颇不能认同,但现在听来却格外的顺耳。
“你没事跑出来做什么?”她羞怯地退离他的怀抱,捡起地上的雨伞。
“逛街。”
“谁会拄着拐杖逛街啊?当心滑倒。”
“怕我的小女佣被拐跑,这个答案满意吗?”
“我才没那么笨呢!”她咕哝着,心却甜滋滋的。
黑漆漆的夜色,斜飞的细雨打湿他的背,她努力地撑高手中的雨伞,两人往回家的路上慢慢地走去。
阿野拄着拐杖走在湿泞的红砖道上,回台湾五年多的光景里,他第一次对这个多雨湿热的城市产生了归属感,就连人行道上两侧的机车看起来好像也不那么碍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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湿冷的三月天,下了一整天的雨,透明的玻璃氤氲上一层薄薄的雾气。
阿野坐在沙发上,一室阗黑寂静,只有指缝间燃起一点红光,他轻吐个烟圈,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尼古丁味。
熬了几天的通宵,终于又赶在截稿前把杂志送到印刷厂了。
连续坐在书桌前几个小时,尤其左腿又打上石膏,让他更觉得身体非常酸痛。他扭动肩膀,舒缓不适。
寂静的夜里,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。
阿野拄起拐杖,一拐一拐地走向心琦的房间,敲了两下门板。
“小女佣,你怎么了?”这几天忙着公事,几乎没什么时间顾及她。
“没、没事。”隔着门板传来一阵低哑的声音。
“我进去喽!”他扭开门把,看见她的床头亮着一盏小灯,整个身子蜷缩在棉被里。
“我想睡了。”
“你是不是生病了?”他走到她的床头边,掀开被子,露出底厂一张红通通的小脸。
“头有点痛,不要理我,睡一觉就行了。”她继续把脸埋在枕头下。
“是不是下午替我送件去印刷厂时淋了雨?”阿野抚摸着她的额际,发现她体温高得吓人。
“不要管、管我--”她冷不防打了个喷嚏。
“都生病了还不要管你?起来,我送你去医院。”他硬是把她拉起来,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上打着石膏,根本无法背她去医院。
“我睡一觉就好了,你不要管我啦!”她张牙舞爪地挥着手,不小心打掉了他鼻梁上的眼镜。
阿野站起身,一拐一拐地走到墙边去捡起眼镜。
心琦拨着额际的乱发,平时一双圆亮的大眼布满血丝,鼻头红通通的,细柔的嗓子多了点鼻音。
“对、对不起,我不舒服的时候脾气特别坏。你的眼镜有没有坏掉。”她身上的瞌睡虫瞬间清醒了一大半。
“胶框眼镜不怕摔。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?”他重新把眼镜架回鼻梁上,看着她充满歉意地垂下眼。
“你刚跟小杜他们忙完杂志社时事,应该多休息,总之,我睡一下就没事了,你不要管我啦!”
“傻瓜,你在发烧,不管你,烧坏脑子怎么办?”他揉揉她的发心,安抚道:“快点躺下,我去拿退烧药来。”
“阿野--”蓦地,她的眼眶热热的,是生病时感情特别脆弱纤细吗?总觉得他的手劲好温柔,让她的心暖洋洋的。
他的唇边隐约噙着笑。“你可是我的小女佣,是要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的,要是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,不就成了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吗?”
“哩。”她的脸微微地胀红。
“乖乖躺着。我去拿医药箱来。”
“不用啦!你行动不方便,我自己去就成了。”她推开棉被想下床,身子却一阵虚软,差点站不稳,幸好他及时扶住她。
“就叫你坐好不要乱动了,你还真爱逞强。我现在可没有多余的力气背你上医院,乖乖坐好,不要再给我找麻烦了。”
阿野半强迫地要她躺回床上,替她盖好棉被,又拄着拐杖到客厅去拿医药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