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下车就看见她这副陶醉的模样,不禁心生羡慕。他是个把风穿在身上的男人,永远只是飘忽的活着……
拾翠啊拾翠,如果你能归来,是不是我就可以栖息了?
直到今日,他才愿意承认,他和恩新一直有个心结始终没有解开,因为当年他看见恩新吻着拾翠的时候,心是那么的嫉妒、那么的痛,原来那丑小鸭比谁都还要叫他宝贝。
北川丽子卸下鞋子,在软湿的沙地印下一长串的脚印。
张错的目光缥缈得厉害,她由着他去,转而在脚边拾捡着贝壳、石头,然后孩子气的由大至小的排列着。
她的心里是矛盾的,多希望张错疯狂的爱上现在的她,可是又不情愿他忘了过去的自己。原来蜕变后,她还要面对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残酷争夺的挣扎。
颈上的丝巾像蝴蝶般翩飞起舞,海风残忍的吹袭,最终,蝴蝶栖息不住腴净的颈项,飞窜了去,飘向了海。
“糟了,我的丝巾——”她惊呼着,脚下跟着追逐起跌落海面的丝巾。
张错瞥见她莫名的朝海中奔去,心一惊,连忙快步的奔来,踩入水中,阻止了愚蠢的她。
“你在做什么?丝巾漂走就罢了!”厉声阻止她,他的手紧紧的揪握住她的冰凉。
“我……”她无言凝睇。
两人的眼眸像是触电似的纠缠着,耳边的海风呼呼作响,他没想那么多,低下头,就这么大胆狂狷的夺取她的吻。
她闭上了眼,攀上了他的手臂。为了这个吻,她等待得够久了。
直到气喘的松开了彼此,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荒唐事。
噍她,迷离酣醉的眼眸,脸泛红光,他懊恼的抓抓头发,转身想走。
“别——”她追上前紧紧的从身后抱住了他。
贴近的感觉,就像十年前坐在他的摩托车上,那么的亲近契合。
张错不知如何是好,痛苦的看着她环在他腰腹上的双手。
半晌,他将她狠狠的甩上了肩,扛着瘦弱的她走向车子,在密闭的空间里,激情狂热的吻遍了她。
跨越了分际……
激吻过后,她伏在他胸膛,用着迷离的眼眸看着他,“我美吗?阿错哥哥……”
张错倏然惊醒,握住她的手腕,“你会讲中文?你竟然会……”
他错愕的不是她的语言,而是那句阿错哥哥,拾翠的身影又再一次的浮现,他的痛苦也就再一次的加剧。
第九章
“天啊!今天晚餐吃的是什么东西?”方思咏厌烦的看着碗里的食物,嘴里迭声抱怨。
“表小姐,这是拉面,特地为了丽子小姐准备的。”
“呿,吃这什么低俗的东西,她是日本鬼子,我又不是。”她狠狠的推开碗,倾晃的碗身洒出几滴汤汁,溅上了桌面。
“你要就吃,不要就走,别糟蹋粮食。”张错开了口。
“表哥,我们干么吃这种东西!”她瞪了北川丽子一眼。
北川丽子依然故我,一手拿着汤匙,一手操控着竹筷,若无其事的吃着拉面,还不时发出唏哩呼噜的吸面声响,似乎存心跟她作对。
方思咏还来不及抗议,这时候,数日未见的邵恩新又带着老婆出现。
“我家厨房停摆,所以来搭伙了,阿错,你应该不介意吧!”他一屁股的坐了下来,“哇,是拉面欸,这在阿错家可是难得一见喔!我要两碗,也请给我老婆一碗。”他迳自跟一旁的老仆请求着。
“又来两个吃免钱饭的乞丐夫妻。”方思咏嘴巴恶毒得叫人发指。
“思咏——”张错瞪了她一眼。
“没错、没错,我的确是,阿错,这你不能骂她。”邵恩新反常的说,继而又笑着,“不过,有个乞丐婆吃得比我们两夫妻还凶,这一吃不单是三餐,还是一、二十年欸,你说,这不知道是谁可恶了!”
“邵恩新——”她的火气又上来了。
一旁的北川丽子低着头,死命的忍住笑,忍不住了,只好用唏呼唏呼的吸面声掩饰她的笑。
“吵死了,这个日本婊子到底有没有一点餐桌礼仪,不断的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,实在让人不可忍耐——”她把怒火转向了埋头猛吃的北川丽子。
“欸,方思咏,你干么骂人家婊子?”邵恩新不以为然,“娼妓才喜欢骂人家婊子吧!”
“邵恩新,你马上给我滚出去——”
餐桌上的争执轰隆的响,张错审视的目光落向安静的北川丽子。她听得懂中文的,难道她连一点气愤都没有吗?
北川丽子尽情的吃着,没多久,碗里的面已经净空,她捞着卤蛋、笋干、海苔大快朵颐,最终还捧起了大碗公,畅饮着浓郁的汤汁。
“哇,你不会也参加过大胃王比赛吧!”邵恩新赞叹。
她放下碗公,豪气的用手臂抹去唇上的汤渍,转而面对方思咏。
“我以为中日文化交流已经够密切了,可竟然还有人不知道,吃拉面就该发出唏呼唏呼的声音,或许对国际礼仪而言这是不礼貌的,但是对于拉面文化,这是一种尊敬,懂吗?爱骂人婊子的蠢小姐。”
眼神直挺挺的瞪向她,就像当初她欺负拾翠时,曾经看过的眼神。为此,方思咏傻了半晌,完全说不出话来。
“拾翠……”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唤着那个名字。
北川丽子优雅的起身,左手挥扬几下,快乐得像鸟儿似的离开,留下狂笑的邵恩新夫妇,还有窃笑的张错,外加脸色铁青的方思咏。
“表哥——”她抗议的一喊。
被点名的张错只是搁下碗,摆出他一贯的沉默脸孔,不发一语的离开。
“喔,有人还不知道丽子小姐会说中文啊!真是蠢喔!”邵恩新还补了一句揶揄。
方思咏气不过,撇下那碗面食,盛气凌人的离开。她要报仇,一定要让那个妖艳的日本女人尝到苦果。
只是,为什么她瞪着自己的目光,竟然那么像拾翠那个丑八怪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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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整个早上,张错难得不见踪影,北川丽子没有下棋的对象,索性在棋院里找几本棋谱,兴味盎然的溜到廊后的阶梯上坐着翻阅。
有时候她也会挣扎,挣扎着该不该坦白告诉阿错哥哥,她,就是十前年从这儿离开的冯拾翠。
然而,他会怎么样呢?欣喜的接纳她的归来,还是鄙视她在身上动的手脚,成就这种虚荣的美丽?
她感觉阿错哥哥对她动心,但是又不免嫉妒起来,倘若拾翠与丽子是真实存在的两个人,那么真正会让他动心的人究竟是平庸的拾翠,还是集聪明与美貌于一身的北川丽子?
“罢了,不说也好,就永远当我是北川丽子好了,反正我本来就是。”她不想折腾自己的思绪,只好把烦恼的事情撇下,专注在棋谱上。
安静一会后,她依稀听闻,长廊尽头的那堵围墙之外,似乎有着声响,不大不小,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。
还记得以前阿错哥哥总把他的摩托车藏匿在树林里,趁着大家不注意,就一溜烟的跟着阿龙去捆车。这几年,听士杰说,他已经不飙车了,就不知道车子还在不在?
她搁下棋谱,回棋院的主屋搬来高椅子,然后七手八脚的爬上了围墙,努力的在树枝低垂的林间,找着声音的来源。
忽尔,她看见一双走动的脚,徐徐缓缓的朝自己走来。
是张错!
惊讶一如彼此眼中的光芒,他没想到她会半挂在围墙上露出她美丽的脸孔,两人隔着几步之遥,就这么炽烈的凝视着彼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