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失踪一个多月后,程雪如从澳洲打电话回来给阙先生,她说,阙先生应该知道什么叫心痛了!杀了谢进,小姐永远也不会原谅先生了。她要让先生尝到真正心痛的滋味,让他爱的人一辈子都恨他、都不再相信他!”
“程雪如?”那个对阙弦乔爱恨交加的女人?
“是她和吴家连手做的。谢先生户头的两千万是她瞻养费的一部份,她故意汇进去的,吴家出人,她出钱。吴家是因为长期的利益恩怨,而程雪如则是恨先生为了你和她离婚,而且还毁了她外头的男人。”
她两眼瞬也不瞬的盯着小伍,“所以,吴家找我爸爸谈,还有那笔钱,都是为了要阙弦乔起疑,不再相信我爸爸?”
小伍严肃的点点头。“先生这一年来不停的在找你,只是忽略了赵先生那边的线索,小姐--”他跨前一步,“先生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父亲,他们杀了他,先生也很难过--”
“如果真是这样,他上次为什么不说?”她神情漠然,看不出任何思绪。
“我也问过他,可是他说,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,无论如何,的确是他间接害了谢先生和你,你恨他是应该的。”
她别过脸,想敛回不争气的眼眶湿意。
“小姐,你这几天没看报纸吧?”他从西装口袋翻出一张折迭的报纸,摊在她面前,“先生让出了总裁的位置,董事会改选了新人,他脱手了一半的股份,用来打发了阙老先生留下的人,过一阵子他就要回美国去了。”
她抖着双手,接过那张报纸,泪眼模糊的看不清半个字。
“为什么?”
“他说是这些恩怨让他失去了你,回美国去可以彻底停止这些恩怨,他也不追究程雪如了。”他声音低了下来。“小姐,如果你和趟先生的日子可以好好的过,就别再恨先生了,他是真心待你的。”
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,吸了一口气。“别再说了!改天有空,带我到墓地去,那地方我不熟,怕找不着。”
小伍应允,目送着她瘦削的背影走向那群孩子,慨叹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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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将一束百合放进带来的花器里,注入矿泉水,摆在左侧,再将一瓶红酒倒满三只小酒杯,合掌对着墓碑拜了三拜,默念了一会祝祷词,睁开眼注视着簇新的碑石,露出微笑。“爸爸,你一定会怪我吧!我现在过得很好,你别再担心了,这里有山有水,空气很好,我会常来看你的。”
她像谢进在世般的口吻轻快的对着墓碑说话,且坐了下来。
小伍在一旁恭候,耐心等待。
她环顾四周景色,不发一语。
这块墓地所费不赀,不但有专人管理、修缮,还四时祭祀,让她安心了不少,至少阙弦乔在这上头是用了心。
“小伍,我们走吧。”十分钟后,她起身唤他,神情平静。
小伍跟在后头,随她走出墓园。
远远地,她便看见端立在墓园门口的阙弦乔,等待她走近。
她犹豫了一会儿,没有慢下脚步,只是愈靠近他,她的眸子垂得愈低,待停在他面前,她的视线落在他外套排扣上,呼吸声急促易闻。
小伍绕过他们,先坐进车内等候。
“要走了?”他先开口,嗓音平和,不见情绪。
她沉默着,他凝眸垂视。
他执起她一只手,将一封航空信简放在她手心,弯起她的五指扣紧。
“虽然署名是我的,但这封信应该是给你的,我知道你只收这样的东西。”
她仰起脸,不再迟疑地看着他。
他比一个多月前清瘦不少,面容还是干净、深刻,但表情的凌厉消失无踪,一双眼宁静沉稳。
她看了眼信封,来处是在海峡对岸北方省份的一个偏远山区的小村子,她诧异的打开信封。
粗糙单薄的信纸里,爬满了歪歪扭扭的字体。
阙大哥您安好:
我们是宁远村宁远小学五年一班的全体同学,感谢您一年多前捐助我们村予赈灾重建的经费,让大家生活有了着落,我们美丽的学校已即将完工,请您下个月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落成典礼,看看我们这群期待见您已久的小朋友。
再次谢谢您,我们不必再走两小时的路到隔壁村上课了,校长说,他会亲自打电话给您邀请您参加,别让我们失望喔!
祝
平安顺利
五年一班全体同学敬上
(注:我们现在只有五年级,六年级的哥哥、姐姐们都到外地工作了。)
她折好信纸,塞回信封,吞咽着哽咽的喉头。
“你把三佰万捐到这么遥远的地方,他们感受到了你对他们的关心,这么多人的祝福,比起那些钻石是有意义多了。”
她低头看着鞋面,仍然不吭声。
“孩子的事我很抱歉,如果当时就知道了,我一定会明确的告诉你,我不会伤害你父亲,而不是继续和你呕气。”
“希望你尽快忘记从前的一切,重新过你的日子,欠你的,下辈子再还你!”
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,转身离去。
当他的汽车引擎发动,绝尘而去,她终于蹲下身,将头埋在臂弯里,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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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台北归来,她若有所思的次数增多了,常怔忡的瞧着孩子,眼神焦距却落在远处,家事也提不起劲做,只反复的看着那封快翻烂的航空邮简,一天说不到几句话。
提娜代劳了大部份的事,没有打扰她,待孩子一去上学,她就干脆躺在床上,连话也不说了。
赵牧谦提早下班回来,到她与小菲的房间探视,她蜷在床上,两眼看着窗外。
他走到床边,唤了声:“铭心。”
她回过身,看见他,坐了起来。“对不起,我又偷懒了。”
他抚顺她及肩的长发,盯着她。“我看到报纸了,他结束了台湾的事业,只留下股份,他是为你这么做的吧。”
她说不出半句话来,只眨了眨眼,将头发拢在耳后。
“你想走就走吧!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不快乐,不必强迫自己去恨他,再和他相遇,是你们的缘分,我能谅解的。”
“牧谦,你说得太简单了,我不能再伤害孩子了。”她将下巴搁在膝上,无神的看着他的胸口。
她首先顾忌的是孩子,可见她爱的的确不是他。
“小荃都知道的,他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母亲,只是思念让他选择相信,我会和他沟通的。”他按着她的肩。
她惊讶的抬眼,那个有着忧郁眼神的孩子,竟怀着这样的秘密亲近她?
“他要去美国了,一切都结束了,别再提了!”她撇开脸,不再说话。
他叹了口气。她能沉默多久?欺骗自己多久?
她打起精神和家人相处,偶尔眉开眼笑之际,会突然看看月历,瞄一眼上面的日期,笑容一点一滴溜走。
他看在眼里、闷在心里,却不再催促她--下这个决定对她而言是困难的。
三天后的晚上,她接到了一通电话,是沈眉打来的。
“铭心,阙弦乔在咖啡馆等你,想再见你一面,他搭明早的班机走。”
“……”她怔住。
“铭心?”
“我听到了,现在太晚了。”她看了眼赵牧谦。
“现在九点三十分,他等你到十点,如果你没有来,他就会离开。”
她挂上电话,木然的回到房间替小菲铺好被单,哄她上床,拍背哼歌。二十分钟后,孩子睡着了,她起床再走到小荃房间,替他盖好被,微笑注视着已入眠的天使面孔,低头吻他眉心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