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蕼荁却吭也没吭一声,黑暗中她晶亮的大眼对上他的,竟是不可思议的清亮,她的眸子里看不出半丝感情波纹。
“放开我的手。”在沉默了一会后,她冷冷的开口。
红肿的手腕传来的灼痛,和心里滚烫的伤痛相互呼应,让她冷然的心再次为他撕裂却无法说出。
“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了你,绝不让你再像上次那样逃跑。”他公事公办,已全然将私人情绪压抑住。
蕼荁在黑暗中凄楚一笑。说到底他对她是没半丝感情的,一心只想逮她归案,“你以为你真能捉得住我吗?”
她的话才说出口,纤细的身形就迅速动了起来,尽管叶南纋有心将她抓个丰固,不让她脱离,但到底比不上她灵巧。
她的手巧妙的挣脱他的大手,双手反剪于后,在他面前五公分处站立,轻吐了口气,气息拂上他的脸,她轻挑柳眉,十足挑衅的说:“还要试吗?如果不是我高兴让你捉着我的手,你又岂能碰到我半分。”
“你真以为我爱这么捉着你吗?”他沉痛的道。如果蕼荁不是蕼荁,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女子,如果不是她存心的欺骗,他愿意这一世就只握住她的手,他们又哪需要走到这地步。
“你当然是不希罕。”她的声音微不可辨,充满了失落。
他的温柔全都是蒙骗她的假象,缠绵共赴云雨时,他可以说情、说爱、说真心,一旦到手了,什么对他来说都只是一场游戏,她的真心只能换得空虚一场。
“还不快快束手就擒,叶先生你别担心,我们都已戒备妥当了,她这回肯定是跑不了了。”徐振杰的声音自黑暗一隅无情的传来。
“有本事自己来,要我束手就擒,门都没有。”一瞬间她又成了那个不将世事放在眼中的佟蕼荁,她转向叶南纋,“你说,放我还是不放?”
“不放。”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再对她心软,事情终有了结的一天,他不能再纵虎归山,当日她选择背叛他的信任时,就该将这些都计量在内,代价早晚是要付出的。
蕼荁的眸子罩上寒霜,唇畔却勾勃起一抹十分美丽的笑容,她悦耳的声音轻佻的响了起来,“既然你说不放,那我就随你去吧。”
她翩然转身,在黑暗中带动着气息流动,在他还未清楚她的意图时,她已扑入他的怀里,淡淡的香气瞬间萦绕住他,细细的自肺腔中扯住他的心,似要扯断他某根心弦。
她柔如丝缎的唇瓣在他心跳不规律的时刻,出其不意的欺上他的唇,姣好的身段也密贴上他结实的身体,然后倏地在他唇瓣上用力一咬,血腥味霎时之间穿透而出。
叶南纋受痛却也不挣扎,在黑暗中他只见到她的目光熠熠闪烁。
她恶意的嘲弄,“如何,我甜吗?”
“你让我觉得恶心。”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去克制胸口被她引起的澎湃骚动,他举起手用力拭去唇上她留下的温热,仿佛那有多肮脏似的。
蕼荁自幼就习惯在黑暗中视物,她看到他嫌弃的动作,心一沉却笑得更开了,从很久以前她就学会愈是脆弱时愈不能哭泣,哭泣只会使人软弱,失去所有反击的力量。
“嫌脏?我还以为你挺享受这滋味的呢。”她笑得满不在乎。
“你无耻。”他皱起了眉头。
“那告诉我,你一点都不喜欢。”想起他曾对她的所作所为,她悲哀的激不起半点恨意,盘桓在心头的只有惆怅。
一直以来,她习惯将自己保护的周密,连身体都不让人亲近了,更遑论有让人负心的机会,她独来独往惯了,总觉得这是个最好也最安全的方法,但她滴水不漏的坚固心墙,在遇上叶南纋后却倒塌了。
她完全的付出自己,一点保留也没有,从来也没想过要素求什么,以为心相交、情爱相许就是这样了,她从来就不曾后悔过。
只是啊,人情太复杂,毕竟不如她所想像,他对她的作为将她伤个彻底,一日夫妻百日恩,他却可以连这点情份都不留,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在一头热,叫她如何不感到难堪。
“我的确是不喜欢。”口是心非只是为了不想让她在口头上讨尽便宜,打从她背叛他的信任开始,他就在他们之间划上距离,哪怕心总与理智背道而驰,他也努力把持,是又恨、又失望,宁可两相伤害。
“啧,真是令人伤心。”随着她话起,随着她的眸子黯淡,她的人已脱离了他的掌握。
他迅速的伸手一抓,只觉她柔细发丝自指缝间溜走,双手抓了个空。
人群间突然响起骚动,“快,她逃窜到这里了。”
“不对,她从那里跑了。”嘈杂声此起彼落,叨叨不休。
“大家安静,别乱动,不要增加她逃跑的机会。”徐振杰连忙大声喝止,毕竟警探当了多年,基本常识还是有的。
在他的大声喝令之下,登时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,四周霎时变得静悄悄,连根针掉落地面都能听见。
瞬间一阵风移往门口,门边警卫警觉到要捉人时,她已奔了出去,“快,她已跑到外头去了。”
“哼,看在这海面上她又能逃到哪里去。”徐振杰这回可是自信满满,只要佟蕼荁敢露脸,他就让她再难逃逸。
叶南纋拳头一握,迅速的跟到了外头。
外头风吹飒凉,海面上是昏暗一片,和灰暗的天连成无边,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绵绵细雨,星斗隐遁,一轮昏涩不明的月亮却反常的仍滞留空中,更添天空吊诡的气氛。
照明重新点亮,蕼荁却已平空消失,警方的搜索行动绵密展开,船上每个角落都不允许放过。
“一群傻子。”佟百梅见到他们的阵仗,忍不住冷哼出声。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徐振杰闻言马上怒目以对。
“人又不在地面上,真不知你们爬在地上找什么劲。”她望了眼焦急的罗玥,闲闲的开口。
“不在地上,难不成在天上……”徐振杰嗤之以鼻,但他的嘲笑却冻结在抬头的那一刻,因为蕼荁果然正站在船桅上,居高临下的对他笑着。
叶南纋顺着他讶异的视线住上看,见状心脏差点停止跳动,她站在那么高的地方,万一不慎失足了可如何是好?
“你在担心我吗?”她站在上头,低柔的声音缓缓飘下。
“我在担心一旦你摔了下来,就无法用法律制裁你。”都什么时候了,她还有这份闲情逸致,让他冷汗一把一把直流,恨她的情绪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流失,只是硬着一张嘴不认输,这时乍见她的危险行为,又哪还能争强斗狠。
“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,我在你眼中真有那么令人憎恨。”若非如此,他为何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她,即使她已亲口承诺了,即使她用清白的身子来明志,他仍是不愿放过她。
“你先下来吧。”他是在担心,真有什么纠缠不清的情感,也不必急于一时了结,他只想她安全。
“好让你捉我吗?”她苦涩一笑,仿佛自言自语的话飘散在空中。
“你说什么?”他的耳力没她好,听不清楚断续飘散的话。
“你爱我吗?”望一望天边,她突然问,声音依然袅袅。远方海天相连,已分不清彼此。
“你在说什么?”依旧听不清,他不懂她的心思,猜不透此时此地她会想些什么,他只知道爱她的心思是那么浓烈,再也难割舍,就算她以后还是叛离,他也愿包容,所以他见不得她身处险境,只想要她安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