盈盈仰着鼻子,努力呼吸象征糜烂的二手烟。看来这里生意还不错,坐了八分满,每一桌都是男男拍档,她是唯一的异性来宾。
黑皮牵着她的手走到最角落的一桌坐下,沿途之中他不断被人用暧昧的眼光打量。盈盈有点吃味,怎么本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仰慕目光,统统转移到黑皮那里去了?
如果没有她在,黑皮大概会被好几只手臂拉去搭讪了,真令人头皮发麻呀!呵呵……
“喝不喝酒?”黑皮问着盈盈。
“当然喝,来到酒吧不喝酒怎么行呢?我还要来一管烟。”她俏皮地说。
“真的假的?你会喝酒,还会抽烟?”问是这样问,其实黑皮立刻相信她会。
“不会啊,不过没关系,可以来一下。”她说,向他伸出手:“烟拿出来!”
不会吗?奇怪?黑皮被搞糊涂了。从内袋掏出香烟,递给她……
盈盈大感兴趣地取出一根烟,快速放到嘴巴里叼着,有模有样地说:“点烟。”
黑皮帮她点了火,盈盈马上狠狠吸了一口。
“咳!咳——咳!”她被呛得眼泪都滴出一颗。“好难抽的东西,咳咳!什么鬼玩意嘛!”
“哈哈哈!”黑皮被她逗得捧腹大笑:“笑死人了,不会抽还装酷,瞧你的惨相,没带照相机拍下来留念真是可惜。”
“烂人,死gay,你再笑,我就到你们学校贴公布栏,昭告天下你是个同性恋的事实。”
他急叫:“喂,我不是同性恋啊,你别误会我!”
盈盈才不信他,证据确凿,一切眼见为凭。
“少来了,你根本是老马识途,对这里熟得不能再熟,我打赌你闭着眼睛也摸得进来。如果你不是同性恋,你为什么知道这里?你又为什么来过这里?”
“因为这是我亲戚开的店。”他说。
“转得太硬了。”她哼着。
“真的,真的,我发誓。”他紧张得直冒冷汗。“一般男同性恋酒吧,本来就没有限制入场身分,是男同性恋能来,不是也能来呀!”
“愈描愈黑,反正你已经被我标记了,否认也没用。”她像红卫兵一样强悍地一口咬定。
“对了!”她忽然想到:“我要喝那个酒,会‘碰碰’的那个,你熟,你帮我点。”
明明是正常人,却被最在意的女孩错认成同性恋,他顿时失魂落魄,要死不活地应着:“我听不懂啦!”
她用心地解释着:“就是那种呀,电视上演的那种,喝的时候要拿一张纸压在酒杯上面,然后用力在桌子上‘碰’一下,酒就会冒出很多泡泡来。”
“喔……”黑皮懂了:“TAGQUILA BON啦,什么碰碰!好啦,你要喝我就点给你喝。”
他熟稔地离坐,直接到吧台跟酒保要了一杯,端回来给她。
“喝吧!”他说:“先警告你,这种酒一点都不好喝,尤其女生对它的味道更是不敢恭维。”
“没关系,我是喝好玩的,又不是喝好喝的……”
她动手把杯垫放在酒杯上缘,举高杯子,在万般的期待亢奋中,重重将酒杯撞在桌上。
“碰”地一声……之后是玻璃碎片落地的铿锵响音。
盈盈动作静止,吐出舌头呆望黑皮;黑皮瞪圆双眼,张大嘴巴,一样动弹不得。四周的客人,则像发现奇异的注目焦点,看到怪物似的盯牢他们直看。
临机应变,盈盈假装自己一点都不糗,故意从容、镇定、若无其事地笑给旁边的观众看。“啊,呵呵……怎么办呢?”
黑皮看看桌面,杯残狼籍,酒汁四溢,那无所谓。他抓起她的手细细检查,边问:“你有没有怎样?手会痛吗?有没有被玻璃碎片弄伤?”
“没有,我的手不觉得痛。”她注意旁边,观众收回好奇,不再看他们笑话。
压力一旦减轻,她就故态复萌:“再来一杯怎么样?”
黑皮的视线,从盈盈脸上移到她的身后,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。
“喂,黑皮,我说再来一杯,你听见了没?”
“纪蔚宇来了。”黑皮自语着。
“嗄?你说什么?”盈盈听见这个名字悚然一惊。
黑皮怎么知道这个名字?又怎么会说出这么名字?她疑惑地望他,却见他的眼神仍停留在自己身后,某个正在移动的点……
不会吧!不会那个人是纪蔚宇吧?不会他恰巧也来这里玩吧?不会原来纪蔚宇是同性恋吧?更不会黑皮和纪蔚宇有过什么“交流”吧?
悬疑紧张!扑朔迷离!恐怖绝伦!盈盈有种想哭的冲动……她困难地扭动脖子,回头极速一瞥。
第一眼,惊心动魄——没错!是纪蔚宇。
第二眼,谢天谢地——林梦洁还跟着。呜……从来没有这么感激林梦洁存在过。
没事,没事,纪蔚宇不是gay了!
“黑皮,快点把烟收起来,酒也不要点了!”她混乱地叫着:“你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坐摩托车时被风吹乱了,会很难看吗?”
“不会呀,你随便怎么样都美呆了。”黑皮说,不明白她干麻突然问这些。
盈盈很满意,想了一想,继续维持着背对纪蔚宇的角度。
“你看到纪蔚宇吗?他没往这边看来吧?”她说。
“你认识他?”他叫。
“我爸妈认识他爸妈。那你怎么认识的?”对呀,她都还没问他呢。
“我说过了,这家店是我亲戚开的,纪蔚宇是我亲戚的朋友,也有一点股份。不过我好久都没见过他来了。”他平淡地说。
要不要设法引起纪蔚宇的注意呢?盈盈好挣扎呀。
她避开了纪家的所有人,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有骨气,没错,她是不排斥要些小手段争取心上人,但绝不会为了被爱而向纪蔚宇乞怜!
可是今天并不是她去找他的,这样就不能算乞怜了,不是吗?
该要把握?还是该要错过?
盈盈第一次踌躇了,不知该前进,还是往后退……
第五章
怎么办?怎么办啦?盈盈困扰地左顾右盼,就是不敢回头相认。
她如果让自己就这么错过良机,那等她回家以后,绝对会后悔得彻夜失眠。说不定等她年老以后,她会恨死今天的自己!
而如果要引纪蔚宇注意,当他看见自己时,会不会还是很生气、很厌恶?
更关键的一点是,她根本想不出什么方法,好让他发现她呀。
在动脑张望中,她看到入口处居然很突兀地摆着一面锣。对了。敲锣!那他不发现她也难。
“黑皮!”她光彩满面地说:“我去敲锣好不好?”
“不要!”黑皮惊声尖叫:“你敲下去我就破产了!”
“为什么?”她奇怪地问。
“那个锣,你敲一下要请全场每个人喝一杯酒耶!”这可事态严重了。
“那有什么问题?”她说。
别说喝一杯,喝一瓶也值得,只要能换来纪蔚宇的注目。
“很贵耶……”黑皮头痛。
一杯酒两百八,现场约有十几人,算一算也要花五千多块,哇!要败家也不是这样败法。
“谁要你请!”盈盈没好气。“我敲锣,我付钱,这不就解决了吗?”
这时,一袭优美的身影从她身旁经过,要走向化妆室的林梦洁,听到好熟悉的女孩声音……
“盈盈!”她看见许久不见的盈盈,又惊又喜,热络地叫唤着。
盈盈仰头看她,难题迎刀而解,知道自己不需要去敲锣了。
“小梦姐姐!”她望着梦洁,没忘记表现得意外和高兴。然后,盈盈的脸部表情匆又触景伤情了起来……她朝林梦洁委委屈屈、悲从中来地说:“人家,人家好想你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