伸高小手,不怪探向彻里曼的脸,那高挺的鼻梁,双唇的曲线,俊扬的眉与双目,是他没错。她松口气,用力的搂紧他的脖子,努力的靠近他。在这种时候,如果还要拘泥于礼俗,未免可笑。她急需要感觉她并不是孤单在黑暗中。
一双温热的手臂,一缕人的气息,都能安慰平抚她。
“对不起,是我刚刚失态了。”她低声说。
他双臂束拢的紧抱她半分,“不用担心,那很正常。每个人待在这种境地,多少会失去一点常态。我们会活下去,不论如何你绝不能把这点忘记。”
晓得在这个地方失去信心,无异提早宣判死刑,不怪没有抗议的点点头,尽量不去思考他们处于什么状况。或许一些题外话,能让她移转注意力。
“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?”
“问吧。”
“二十年前,白……皓罡为什么杀了你爹娘?”
彻里曼全身僵直着,即使只听见她小小的问,也能勾起他无边的痛苦。他不能死,至少不能在大仇未报前。
“我不是想刺探你隐私,但如果你愿意说出来,我会安静的听。”
不怪迫切的想了解他的过去,为什么他对外表现如此无情,本性却又不是那样的人。为什么他要戴着一副凶狠的面具,真正的他却又那般地温柔。
她渴望解答,为什么她会在乎一个只认识短短几天,一个她该恨多于情、怒多于爱的恶人,一个奇怪地捕捉她注意,掳获她芳心,强迫她接受的男人。
可不可能这就是婆婆告诉她的,每个人生来命定都有的冤家?她终于遇见一个她注定要碰头的人了?
彻里曼放开她,屈膝而坐,“那不是个好听的故事。”
“你愿意说吗?”
他苦笑着,“既然你这么想多管闲事,也罢,我就告诉你也无妨。”
“我保证不插嘴,乖乖听。”不怪甚至在黑暗中举手发誓。
自然,这么做彻里曼也看下到,但不论如何,他以低沉而平静的语气,开始述说着。
“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……“当时,我六岁,底下还有个妹妹才三岁,自我出生起,我们就一直住在大都的使节宅府里。大都是蒙吉皇朝的帝都,你应该还记得。
“我爹年轻时,就奉我国家皇帝的请托,到中原大都当特使,与当时的可汗顺帝建立友好邦国关系。父亲在故乡本为杰出的学者,博学多闻,精通一切西方学术理论,深受当时的顺帝倚重,常找他协商解惑,非常友好,最后顺帝甚至把一位公主嫁给我爹,她也就是我亲娘。
“这段婚姻把我爹爹留在中原,他成为顺帝身边的好友与议士。后来我母亲生下两个孩子后,我爹更不可能离开。即使当时局势已经恶化,明教与汉族人的反元风气形成气候。顺帝日以夜继的找我爹爹商量。
“可是再多的商讨也挽不回顺帝手中日益衰落的天可汗国,在中原那些明教逆旅声势越来越凌厉,败战而逃的元军不可计数。顺帝就算欲止狂澜也心有余而力不足。我记得父亲去宫中面谒可汗回来后,总是对我母亲摇摇头。有一天吩咐她可以准备一下行李,好与他回国去。
“我父亲已看出大元朝气数已尽,除非有援救,否则无法独自对抗众敌,他自愿回国尝试请救兵。我的母亲非常不舍得离开,她从未去过我父亲家乡,只听过我父亲的描述。她认为自己无法生存在那样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,夜半都悄悄的垂泪。
我不懂得母亲的忧伤,只是奇怪为什么父母亲经常吵架。
“顺帝也不想让我爹离开,他晓得此去不知何时能见。他身边此刻连谈话的知己都寻不到,我爹一走,他就更加的孤寂。但顺帝了解我爹必须回国履新与试图替元朝找救兵的最后努力,所以他还是放我们一家离开。
“但这消息却由宫中传了出去。明教的人担心万一真的让顺帝得到援兵,举事便会功败垂成,所以他们开始在江湖中传播谣言。把我父亲说成是绿眼妖魔,是弥勒佛指示要除去的人。夜里,我们宅第中便接二连三有刺客前来暗杀。顺帝为此,特别派当时宫廷十大高手保护我父亲。“明教眼见暗杀不成,他们需要更多的高手来助阵,便使出第二计策。所有江湖中的人也不外受贪婪两字所吸引。他们或许不喜爱金银珠宝,但没有谁不希望自己武功高强,成为一等一的高手,最好能天下无敌。所以明教的人对天下各大门派,发出封密函。
“他们知会天下的高手,我父亲手上有一柄彻家世传的珍世奇宝。它来自奇异的冰雪古国,属于传说中的天兵神器,只要能获得它,便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功力。
哼,这种鬼话也只有那些毫无见识的俗人才会相信。
“所谓的天兵神器,不过是我彻家家传的一柄长金笛乐器,它总长有六、七尺,平常都是分成十等分置于盒内收藏。当初我父亲是为了能在皇上面前演奏,才不辞辛苦大老远带来的。它的模样奇特,浑身镀金能于白日映光,看过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!
“就在某天晚上,一批自称是中原十大高手的人,来到我们彻家。见人就杀,不论老幼妇孺一律不放过。明教的在后头指挥,那些高手们则肆无忌惮的到处烧杀掳掠,凡是能抢能要的东西,全都搬光。最重要的,当然就是要拿走我父亲珍藏的家传长笛。
“我父亲不过是一介书生,他很快就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杀了。我母亲……她护卫我们兄妹躲在密室内,听见敌人杀死我父亲后,她冲出去和敌人拚命,也死在那些人手上。我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在密室内躲了两天,直到顺帝派来的官兵找到我们为止。可是已经太迟了,我彻家上下百来口人命几乎不留几人,妹妹也在一周后因为惊吓过度、高烧不退而死。”
他说完后,四周的黑暗阴沉沉的压在不怪的心头。任谁听了这个故事,都无法不动容吧!
“那些人不是为了什么国家而杀我父亲。那些自诩侠义之士实为人面兽心的恶徒,为了谋夺盖世神功,不惜残杀所有挡路的人。后来,顺帝派了他身边最信任的手下送我回国,当时我许诺不论世事如何改变,我都会重新踏上中原这块土地。不是为了和平,而是来讨我彻家的血债。”彻里曼奋力往地面一击,隐隐震动。
“我很抱歉。”不怪只能喃喃的说。
“你对我有何抱歉?”他厉声,“我不需要你同情。”
“我不知道,我只是认为因为我也是个中原人,和那些追杀你爹娘的人是同族,所以你才会对我泄恨不是吗?”
他安静一会儿。“我没有拿你泄恨。”
“噢。”她没有话好说,也不知该怎么说。
虽然漆黑不见五指,但不怪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愤,听见他用怪异的语言咒骂(就算听不懂,凭那口气她也晓得是骂人的话。),接着他精准无误的握住她双臂,拉近她。
“我花了二十年,锻炼自己,没有一日或忘我彻家的深海血恨,一回祖国我那位身为皇帝的表哥便把我父亲的爵位与财产交给我,他替我搜罗世界高手,指点我各门各派的武功,自中原挖来原本属于元朝的高手,这一切就是为了今日,我能重回中原,亲手报仇雪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