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一直不明白,你们台湾人插这么多旗子在路边做什么?”他笑指着其中一面旗帜:“还有人像呢!”
“现在正好是台湾选举的时候,所有候选人用尽各种方法宣传自己,插旗子只是最普遍的招数,这应该也算台湾的特殊文化之一吧!”她也笑着回应,仿佛一扫方才的阴霾。
既然都和他出来了,就放松心情狠狠地玩,不要去想楚江风的事。
对,不要去想他一个人孤伶伶被她丢下的事……
转个弯绕到著名的观光景点前,两人下了车,菲利浦用手遮在额前,呼地吐出一口气:“来了这么多天,还是不习惯这里的天气,台湾真热啊!”
“可是我喜欢这种天气,你知道吗?我所有值得回味的回忆,全都是发生在这个季节,它令我有种熟悉的感觉。”她拉着他到路边,帮他买了杯冰柠檬红茶。
抬头看看阳光--熟悉--是啊,这是她和楚江风那个排在她身后领便当,总带着疏离笑容的学弟相遇的季节。
如果现在身边陪的是他,或许他们能一起冲进选举造势场子里,大声地吼两声“当选”,重温那时的记忆。说不定还可以劫掠一两个便当,她几乎可以想象事后两人一起捧腹大笑的样子。
“Sunny,那群人在做什么?”挥汗如雨地喝下饮料,菲利浦又不懂了。他看的方向有一大群人围着一个舞台,说是演唱会又不太像,台上的人只抓着麦克风站在原地讲个不停,但台下的人显然如痴如狂。
“台上的是候选人,这是他们用来公开打知名度的方式,选举的时候,这种场子到处都有哦!”她偏头想想,兴致一起,拉着他便要过去。“这次选的好像是市长吧?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?”
“噢!不!你饶了我吧,这么热的天气,我一点也不想和一群人挤在一起。”
“真可惜,说不定有车马费和便当呢!那我们中午就省一顿了。”她摇头笑笑,耳边还传来群众高喊着“二号当选”、“陈邦昌当选”的热情声音。
不是那个人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沿着树荫,她带他散步到广场比较安静的一边,其间菲利浦已经喝掉三大杯冷饮及一支冰淇淋,但还是满头满脸的汗。看着她好像丝毫不受艳阳影响的样子,他求饶地望着她,顺便幽了自己一默。
“我都快融化了,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热的样子?”
她看他汗流浃背,登时噗地一声失笑。“我这是训练有素啊!以前,我曾和Wind两人顶着大太阳在马路上发传单,晒久了自然不怕。”
“喔哦,Sunny,你犯规喽!”他摇摇手指。“我们两个人的约会,不准提到他。”
“我很抱歉。”可是她无法不想啊!深呼吸,露出比太阳更璀璨的笑,曾几何时,连这么笑都开始吃力了。
她对菲利浦感到愧疚,因为她从头到尾心里挂着的就是另一个人,所有的笑,全是勉强。
“快傍晚了,我带你到河堤看夕阳?”不如献给他更好的景色算是补偿吧!她想起那片满是芒草的堤岸。
他一脸敬谢下敏的样子。“你们不会连夕阳都热吧?”
“不会啦!”他总是能用各种方法逗她笑,毕明曦顿感心里的郁闷去了大半,领着他慢慢走回停车处。“现在开过去刚好赶上夕照的时间,黄昏的风很凉呢!”
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
河床上一整片的芒草已不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修过的河堤公园,一群年轻人在球场上打着蓝球:晚风,还带着温暖的气息,不过已经收敛许多炎热。
过往的记忆就这么简单被刷去了,那坐在阻石上的两个谈笑的人影,只能在模糊的记忆里寻找,毕明曦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多愁善感,望着夕阳,竟有种想哭的感觉。
“唔,你们很会利用土地。”菲利浦终于觉得逃过太阳的茶毒。“这里是个好地方,规画得很整齐。”
“不过,我还是喜欢它以前的样子,以前干涸的河道上长满了……呃,我不知道那种植物的英文怎么说,反正整个看过去白茫茫的一片,非常美丽。”她凝望着河堤下打球的人影,那个有许多美好回忆的年纪。“菲非利浦,你有梦想吗?”
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菲利浦笑问。
“好奇嘛!”她好像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,顽皮地朝他一笑。“我有哦!我的梦想就是把我家的古董店企业化、计算机化,然后国际化!听起来很棒吧?”
“是很棒,不过也挺不切实际的。”菲利浦想到她家那个小店,忍不住提醒:“据我的观察,你们家的店虽然历史悠久,但缺乏宣传,且没有足够的资金扩充应有的设备。许多真正有价值的古董需要适合的温度及湿度保存,你的店缺乏这些硬设备。”
“你真是残忍啊!”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笑开。“你说的我都知道,不过没有什么事是能一步登天的,只要立定目标,一步一步来,总有一天会达成目标。”
“要我是你,最快速达成目标的方法,就是卖了那条‘传家之宝’,它的价值,绝对足够你再开一家古董店。”他立足在现实的观点,不陪她作好高骛远的梦。“而且,你的那种想法,我想没有人会支持的,那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啊,更不用说大概不可能达成。”
谁说没有人支持?毕明曦很想反驳,可是碍于先前与菲利浦的协议,她只能咽下满腹苦水。
她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梦想遥不可及,但她总是要试试看。有一个目标订在远方,才会让她有追寻的动力及勇气,就算始终达不到,至少她努力过。她不想多年后的某日一觉醒来,才发现自己已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生。
而有一个人陪着总是好的,那个人支持她、鼓励她,甚至以她的目标为目标,所以她才会矛盾到觉得痛苦,想逃离又不愿放手。
“因此,菲利浦?沃夫先生!”她俏皮地行了个童子军礼:“你既然知道敝店小到很难成功,这次展览就要麻烦你多多帮忙,让我的店有个出锋头的机会。”
“这是当然。”他也学她回了礼。“我们的展览一定会成功的。”
两人相视大笑,毕明曦放开了胸怀,享受着迎面的凉风。迎向梦想的感觉真好,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展览开始的那一天,尤其他们小店的“传家之宝”更是展览的主项目之一,在踏出这一步后,她又离目标近了一点。
静谧的一刻,手机铃声响起,菲利浦摆出了一个“不是我”的滑稽姿势,毕明曦笑着送去一个白眼,径自接起手机。
“喂?老爹,什么事?”
“明曦,那个老江……老江那个……”毕老支支吾吾的声音由电话彼端传来。
“江风?他怎么了?”听到毕老的语气,她一下子紧张起来。
“他,他……唉,电话里说不清楚,你能不能回来一趟?”
“我马上回去!”挂断电话,她抱歉地朝菲利浦颔首。“对不起,菲利浦,我有急事要回去一趟。”
“唉,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。”他摊手耸肩,而后打趣地瞄向她:“别告诉我你回去是为了Wind。”
“我……”确实是这个原因。纵然已惭愧得不太敢直视菲利浦,但只要关系到那个人的事,她无法不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