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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致礼回到自己房里,打开电脑荧幕,燃了一根烟,早晨阳光中白色烟线静静缭绕。到浴室放了水,他回到了电脑前。
上网搜寻着市区所有餐厅的位置和地址,他想安排一个整日的美好约会。在线上订购了一个小礼物,希望能给曼莉一个惊喜。
填好购物单上的住址,手机刚好响了。冯致礼接起,喂了一声,按下enter键,看见订购成功,他满意地笑了。
“你声音听起来满愉快的,有什么好事吗?”夏璐澄的声音从被端传来,听起来平静,却有些紧绷。
“那么早打来,是想请我吃早餐吗?”璐澄猜对了,他不只是心情愉快,他是开心得快飞起来。
“吃早餐没问题。”她顿了顿,好几秒后才说:“我实在不想破坏你的心情,但检验报告出来了,如果现在有空,我希望你来医院一趟。”
冯致礼身体震了一下,仿佛有颗大石砸向他心坎。
他不知道何时挂上电话的,等到回神时,才发现自己拿着手机发楞了好久。走到浴室,他缓慢地关上水龙头。水满出浴缸,流了一地,他望着满室的热气,眼眶红了。
披上外套,拿着车钥匙,冯致礼心情沉重地迈出门口、走向车库。
当车要离开时,冯致礼从车里望向曼莉的阳台,想着她此时会在做什么。
他暗了暗眼神,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正在渗汗,手腕上的那只精工表反射阳光,闪闪发亮地令人眩目,他望着时间,感觉到恐惧。
是的,他的幸福来了,可是会不会来得太迟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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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我的学长,神经外科的权威。”安静的诊疗室,夏璐澄的声音空空荡荡地介绍着。
“你好,我是林恒森。”看起来年轻却稳重的医生一手拿着检验报告,一手伸出来与冯致礼握手。
他的手心传递给冯致礼真实的讯息,这是个可靠的人。
“你好。”气氛凝重,就算目前两个人轻松以对,冯致礼仍知道,事情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“我得了什么病?老实告诉我没关系,我想要有心理准备。”
夏璐澄和学长对看一眼,心照不宣,他们的职业是治病,也要让病人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。
于是林恒森开口了。“我简单地说,你得了一种神经退化症,你是不是常常发现身体哪个部位不能动?有时是手关节、有时是膝盖?”
“嗯。”冯致礼点点头。脑海忽地掠过一个浅浅的微笑,不知道当曼莉知道他有病时,那笑容还能不能这么美丽?
“你的病类似一种病症,叫渐冻症。”像宣判死刑似的,林恒森的镜框闪过一丝无奈。“我不知道你对渐冻症了解多少。80%运动神经元疾病多属于这种类型,此型又可分为两大类:一种以四肢肌肉萎缩开始,再侵犯到吞咽呼吸的肌肉;另一种则以吞咽呼吸的肌肉萎缩开始,再扩散到四肢。学名是ALS。”
“能医好吗?”冯致礼急着问。
“以国内的技术,很难。”
“那我该怎么办?”冯致礼眼神空洞,他望向窗外,晴朗的蓝天,有一片淡淡的白云,像柔软的棉花糖,他的心却一直往下沉,坠落黑暗。
“我帮你安排好了,我恩师在美国,专门研究这类的病情,他那里有先进的医疗设备,我已经帮你联络了。”林恒森将名片递给冯致礼,他拍拍他的肩。“你不用担心,这种病虽然罕见,但不是没人可以帮你。”
夏璐澄也急着说:“致礼,你放心,恒森的老师是个很棒的医生,他会帮你安排一切。”
“他会保证不让我死吗?”冯致礼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。
他眼前的两人面面相觑。
“没办法保证。”林恒森诚实地说:“但如果你再不尽快去美国就来不及了,ALS病情恶化得很快,你可能连走路都没办法。”
“谢谢你们。”
冯致礼走出医院,阳光艳丽让人刺眼,他抬头望天边,望着一片无际的蓝天,却望不见自己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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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致礼回到家里时,已经晚上十点多了。
家里点亮了盏壁灯等着他,隔壁的房里,亮了盏幽蓝的夜灯。
他回到房里,脱下外套挂进衣柜,走到电脑前敲了下键盘,荧幕在黑暗中亮起了寂寞的蓝灯。
按下橘色的对话框,曼莉留了言,他放了她鸽子,她很生气,谢谢他给了她一个此生以来最差劲的周末。
他想回话,却不知道该回什么,他挂上离线状态,躺回自己的床上。
望着漆黑的天花板,他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。
翻来覆去一阵子,冯致礼翻下床,打开冰箱,拿出伏特加,倒进酒杯里,在黑暗中,他沉默地一个人喝酒。
玻璃门突然有了声响,他走向阳台,拉开窗帘,出现的是曼莉气急败坏的一张脸。
她只穿一件单薄的外衣,在冷风中颤抖着,明眸在黑暗中闪动。
冯致礼赶紧开门,拉住她的手进门,她的手传来冰冷的触感,几秒后,她用力挥开他。
“……你不是睡了?”冯致礼声音冷淡,并没因为她的出现而有些微波动。
“你还敢说!”曼莉咬牙,他不在乎的语气立刻刺伤她。“你解释一下,为什么今天放我鸽子?我等了你整整一天!我打电话给你,你为什么不接?”
“我突然有事要忙。”酒喝得太猛,冯致礼感到头开始昏沉,曼莉过分激动的语气,让他手足无措。
“那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下?”她生气了,用力捶他胸日。
冯致礼沉默,对于曼莉的指控,他不知要说什么。
她无法忍受他的沉默,气氛紧绷,她瞪着他,他望着她,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,在黑夜里,这距离遥远到让人无法承受。
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”他想了想,平静地开口。
听到他的答案,曼莉气红了眼。“除非你出了什么意外,不然我不会原谅你!”她咆哮。
她提心吊胆等他一整天,手机不知狂打了几遍,竟然换来他一句“不知该说什么”!
“对不起。”冯致礼低头道歉,不敢看她指控的眼神。他让她等了一天,可是她让他等了三十年,等到他已经没有时间,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“你不会无缘无故放我鸽子对吧?”他诚心道歉,曼莉心软了。“你不能跟一个女人发生关系后,放她鸽子又只会说抱歉。说些别的好不好?”
“对不起。”他深呼吸,抬头再望进她眸子里,眼里有着过人的沉静。
而他的沉静在曼莉眼里却变成了无情。
“冯致礼!”曼莉发飙了。“我不要你的抱歉,你赶快跟我解释,随便你说些什么,骗我也好!二姊说姊夫看见你今早出现在医院,跟一个漂亮的女医生有说有笑,你是不是去找夏璐澄?!”
“曼莉,你不要想太多,拜托……”冯致礼头痛了,他被她搞得心好乱。“你回去睡觉好吗?我改天再跟你说。”
他不能对她说,今天的检验报告宣判他得了莫名其妙的不治之症,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奔波,买机票,交代好工作上的事,他打算近期之内去美国,却不能、也不该让任何人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