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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好个有情有义汉子,真不枉我栽培你——”这是当年王爷感动他的决定,所说的一句。

  只不过,他不是只有一句“有情有义”而已!对于弘化公主,他更有着一份到死也不能说的爱意,而这份秘密,他一向掩饰得宜,不论是他落拓不羁的模样,或是凡事淡然的笑意,皆是他用来伪装自己澎湃的感情的面具。

  他习惯在这笑闹不正经的面具下,拂去藏于心底的落寞之情,唯一聊慰自己的,便是二十岁那年,他为了救差点让花盆砸伤的公主,宁愿自己替她负伤的那一次,擅于医术的公主立即用她的手绢替头破血流的他止血,而那条手绢就此成了李沅毓的宝贝,他还亲自在那绢上题了一行字:只须此绢天涯相随,何必强求朝夕相对。

  而此时此刻,再次面对这条手绢,他真恨不得用一把剑就将自己了结。枉费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,枉费公主的信任爱护,也枉费了王爷的叮咛托付,他竟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,那这天地间,还要他这个废物做什么?

  提着酒壶,李沅毓踉跄地走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,没有目地、没有方向,他活着的最后一件事,便是要确定公主究竟是生是死?

  要是活着,他要把她带回王宫调养受惊的身心。

  要是死了,他要看可汗用国后之尊来下葬她的遗体,然后他会找个蛮荒僻静之地自尽,再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保护他的公主——李芙影。

  披头散发、满脸胡碴的李沅毓,就这样以最堕落的方式来惩罚自己。

  “怎么最近街上出现这样的一个疯子?”

  “是啊,三餐都看他拿酒当饭吃——”

  这话,李沅毓是充耳不闻的,要真是疯了也好,至少他不会如此疚责伤心。

  走着、走着,他不知不觉地走近路旁的一处露天铺——

  “喂——再来一壶酒——”话才说完,他便一个踉跄地向前摔去,而恰巧不巧地,就把一桌正在用饭的彪形大汉们撞得人仰马翻,外加杯盘狼藉。

  “可恶,你这疯子准是欠人修理——”说罢,这群人便蜂拥而上,以雨点般的乱拳打在李沅毓身上。

  但,李沅毓也不反抗,任由着一拳接一拳地鞭苔着早成行尸走肉的身躯。

  “住手——”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喝,霎时阻止了这班人的凶狠。

  “小子,你活得不耐烦啦!还没断奶就想当英雄。”

  贺兰静女扮男装地站在一旁,一双大眼珠正打量着眼前的几位粗汉。

  “喂——你们要揍就尽管来,不要为难人家小孩子。”李沅毓虽然醉意浓,但还不至于什么都浑然不知。

  什么小孩子?也未免太小看我贺兰静了吧!

  “你们这些人也太无耻了,连个暍醉酒的疯子都要欺侮!”贺兰静打从一开始就看不过去,只是她一直等着看那个醉汉的反击,没想到,却是脓包一个,连躲的本事都没有。

  “哈哈哈——老子高兴怎么欺侮他,就怎么欺侮他,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管得着吗?”说罢,这群人又故意而夸张地重重、狠狠再揍着李沅毓。

  见情势危急,贺兰静更捺不住火,便抽出了腰间的皮鞭,顺势就往那堆人抽去。

  “咻咻——啪啪——”这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异常清脆。

  “哎呀——可恶——”冶不防被鞭子甩成麻花红的这些人,瞬间就把目标对着贺兰静,如饿虎扑羊般地向她伸手抓去。

  谁知,贺兰静是威风有余,但本事不足,今天要是来个一对一单挑,或许学过一招半式的她还有胜算可言,但眼前却是几个结结实实的凶神恶煞,她只有嗓门和胆子比得过人家。

  交手了几下,贺兰静的皮鞭已经俐落不再了,眼见着这些恶汉以毫不留情的拳掌直落而下——

  一个迅速,原本躺在地上的李沅毓直扑贺兰静的身前,以自己的背挡了这些拳。

  “醉鬼——走开。”

  “应该被打的人是我,你们想怎么动手就尽量做。”李沅毓不想让贺兰静抢了惩罚自己

  “喂,住手!你们会把他打死的。”被李沅毓护在怀中的贺兰静仍清楚地感受到施于李沅毓身上的冲击,不禁为他急得频频大叫。

  或许是打累了,也或许是无趣了,这些彪形大汉便收了手,睥睨地看了李沅毓一眼,迳自离去了。

  “喂!醒醒啊!”贺兰静摇着挂在她肩上昏迷不醒的李沅毓,“你是睡了?还是死了?”身为女儿身的矜持,教贺兰静不由得发窘起来。

  还好,同行的海心寨弟兄们因事延迟约定的时间,否则要让那帮子没良心的人看见她这海心寨三当家的糗态,那这一辈子她贺兰静就惨了,撇开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谈,光是让个醉鬼搂成这副德行,岂不失掉了她贺兰静侠女的名节与威信。

  “恶!”打个酒嗝,李沅毓有反应了,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看周围,说:“这么快就走啦!”

  “快?”贺兰静不禁愣了一下,“你当真是喝酒喝到脑子坏掉啦!嫌人家打得不够?”

  “不都是你害的。”这语气明显的不悦。李沅毓瞪了贺兰静一眼后,便迳自往一旁墙角倒去,拾起方才摔落在地的酒壶,又猛往肚裹灌去。

  “喂,你把话说清楚,是谁害你呀7”贺兰静不敢相信自己的路见不平,竟然会是这样的遭人埋怨,这一向脾气不太好的她自然是怒容满面。

  “阿静,怎么回事?”这时,三个大汉走进了这座酒棚,看得出他们与贺兰静很熟识。

  “二爷,你们家的小兄弟方才差一点砸了我的铺子哪!”听这老板的口气,就不难猜出这几名大汉,尤其是走在前头长得斯文内敛的这一位,该是这酒铺的常客。

  “真是抱歉!看损失多少,全部算在我身上。”这叫二爷的人倒是温和有礼。

  “二哥,这又不是我的错,是那票人欺人太甚,连个喝醉酒的疯子都要欺侮,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他被人打死而无动于衷?”贺兰静被自己的见义勇为感动下已。

  “真是这样?”贺兰智的表情是半信半疑,因为素有海心寨母老虎之称的贺兰静,一向做事鲁莽草率,所到之处也往往是有秋风扫落叶之态。

  常常她所谓的行侠仗义,不过是“惹事”而已!

  “阿静,你说的就是他吗?”站在贺兰智身旁的狗子,指着醉醺醺的李沅毓问着。

  “是啊!”还好这个人醉成这副模样,不然要把她刚才愈帮愈忙的事托了出来,那她可得找个洞往地下钻了。

  “呵——你这疯子还真幸运哪!我们阿静一向只会整人不会救人,今天可算是第一遭啊!”另一位海心寨的弟兄笑说着。

  “什么救人?”李沅毓说话了,一副懒懒委靡的神态,“多管闲事的女人。”

  “女人?”李沅毓的话,惹得在场一干人全以惊愕的眼光质问贺兰静——他这疯汉怎么连你是女人都看得出来。

  “我——我——”只见贺兰静脸上的得意全换成呆滞。

  而一旁的贺兰智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两人。照理说,贺兰静的打扮是毫无破绽的,以往带着她进出市集,也从来没有人会把她误认为女人,顶多说她这位小兄弟稍微脂粉味重了些,不过只要贺兰静一开口,大家就连这点疑问也没有了,因为自小在一个阳盛阴衰的寨裹长大,十七岁的贺兰静可是没半点闺女样,要她拿根针比拿把剑还要百倍困难,更不用说那吆喝来吆喝去的模样,完全就是一副气魄男儿的声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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