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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款,真所谓祸害留千年哪!”每当塔世克让这些女儿们吵得受不了的时候,他总会这样说着。

  “爹最偏心了,要换成是琉璃或查茵,你就有耐心陪她俩说话了。”七姐卫德最不满老爹,为何独钟爱家中的两位老么。

  “是呀!怎不见她们两个?”卫德这一提,塔世克才发现眼前这群女子中,并没有琉璃和查茵的身影。

  “她们最无趣了啦!有热闹不看,偏说要去山上找棒槌(人参)。”五姐富锳老觉得她们俩简直是怪里怪气,尤其是排行十三的老么琉璃。

  “笨蛋!这种大热天去找棒槌?一定又是琉璃那个小迷糊出的主意。”塔世克话里虽然有责备的语气,但心底,却是对琉璃的心疼与怜惜。

  一想起这个刚出生时,容貌美似明珠、琉璃,而长大后却邋遢不已的女儿完颜琉璃,塔世克就不免摇头叹息。想他完颜家无子嗣已够惹人闲话了,这要是再有女儿嫁不出去,那他塔世克还真要投江自尽了。而偏偏那位始终乏人问津的女儿,正是他最贴心、也最有继承家业担当的么女琉璃。

  “大人,要不要属下去把小姐找回来?”说话的,是塔世克的贴身侍卫额图浑。

  “怎么?舍不得你的查茵啦!”额图浑对查茵有意之事,大家都心知肚明。只是看在七姐卫德的眼里,是犹如芒刺扎着心!

  “卫德小姐,你误会了,属下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额图浑有些窘困。

  “额图浑,要去就快去,别理卫德的屁话。”塔世克一向对卫德的尖酸很不以为然,索性挥了手,示意额图浑赶快离开。

  “爹,你怎么这么说话嘛——”好强的卫德自然气愤塔世克这样羞辱她,正打算要大发脾气之际,门外突来的声音阻断了她的质问之语。

  “启奏都统,门外有两位外地来的汉子要见你。”

  “什么来头?”

  “他们不说,只给了属下这个令牌。”侍卫把手中的牌呈了上去。

  “神鹰令!”看着令牌上刻着的鹰,塔世克的神色顿时紧绷了起来。

  “爹,是谁呀?”富锳是完颜家的好奇宝贝。

  “你们全部进去,没我的命令不准到大厅来。”塔世克严肃地说着,并随即起了身,套了件衫,快步地走向离厅有段距离的大门外。

  果然是他!塔世克才一见到门外的魁梧男子,便立刻跪下身来,“不知建州王驾临,属下迎接来迟。”

  “塔世克,咱们好久不见了。”这话说的是浑厚有力。说话的人身高约有八尺,凤眼大耳、面如冠玉,身形健壮雄伟,而神情在严肃中更有着慑人的气势。

  此人,并非乡野汉子。而是在万历十五年间,统一建州女真后,在呼兰哈达山下的费阿拉城自中称王的爱新觉罗.努尔哈赤。

  “属下该死!竟然不知陛下来赫图阿拉。”将主子迎到大厅,塔世克还惊魂未定。

  “不关你事,这是朕私下微服出巡,自然没通知任何人。”

  努尔哈赤举止威严、龙行虎步,虽然言语中无怪罪之意,但,那与生俱来的帝王威凛,仍叫一旁的塔世克不放心。

  “完颜都统,你就请起吧!鹰王可不希望你泄漏了他的身分啊!”鹰王,是女真部落对建州王的另一种尊称。而此刻代努尔哈赤发言的,便是努尔哈赤自小到大的玩伴,也是陪他征战沙场的好兄弟——安费扬古。

  “啥?”塔世克是一头雾水。

  “征战这么多年,朕已经好久没回家乡看看了,所以这次微服出巡,主要是想走走、散散心,并不想劳师动众。”回到了自己出生、成长的地方,向来脸上线条冷硬的努尔哈赤,也有了些许的柔和光芒。

  “原来如此,那属下立刻为鹰王打理一处干净的地方。来人哪——”

  “且慢!”努尔哈赤举了手,阻了他的话。“为了不让人起疑,朕只住今晚,明天一早我会另外再找挂单的地方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塔世克内心的隐忧不敢讲。因为近几个月来,赫图阿拉里出现了一批蒙面匪徒,个个武功高强又心狠手辣,且出没不定,常搞的他这个都统灰头土脸、气得直跳脚。而万一,好死不死的,就给努尔哈赤遇上了…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那他完颜家的所有脑袋也不够砍;就算没怎样,一旦鹰王知道他完颜塔世克领导无方,届时,他还是得吃不完兜着走。

  “就这样决定了。记住!千万不可泄漏我的身分。”努尔哈赤再郑重地重申一遍。

  “喳。”塔世克除了这句,也别无他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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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夜深人静。

  完颜琉璃蹑手蹑脚地拎着一包衣物,朝着宅院后方的小湖走去。

  “琉璃,你干嘛?”一只手就这么突然地搭上琉璃的肩膀。

  “啊!”琉璃顿时跳了一下。

  “作贼心虚呀!”富锳白了琉璃一眼。

  “五姐,是你呀,吓我一跳。”

  “半夜不睡觉,你拿衣服做啥?”富锳向来是有疑必问,死缠烂打。

  “洗澡啊!”琉璃没好气地说道。

  “琉璃,不是五姐爱说你,虽然你长得丑,也不用自卑到不敢同自家姐妹一块儿洗澡,其实我们平常笑归笑,不过是闹闹而已,非真嫌弃你嘛!”

  “五姐,我知道你的好意啦!只不过这么多年来,我早习惯了。”其实打从琉璃懂事起,她便刻意地与姐妹间保持着一段距离。倒不是因为她的孤僻,而是,她忧心自己的绝尘美丽。

  而她之所以会有这等古怪的想法,全是肇因于她母亲在婚姻中的悒郁。

  依据传统,女真的贵族家庭是坚守着“一夫多妻”的结构。一个贵族男人,往往娶个十妻十妾来彰显他的地位身分,而生在贵族里的女人,则永远都是家族握在手中的筹码,经常被用来交换家族利益。尤其是美丽的女子。

  就如同当年琉璃的母亲——富察德贤,舍下了青梅竹马的爱人,被迫远嫁大她二十岁有余的完颜塔世克,来成就富察家因联姻带来的辉煌。

  虽然,塔世克对这位小妻子宠溺有加,但毕竟,同五位女人共同分享的爱,对向来心高气傲的富察德贤来讲,是种无法与说的失落、无处抗议的难堪。因此,就在这般的无奈下,使得琉璃在她八岁的那一年便失去了母亲。

  琉璃还记得,母亲临终前殷殷交代的一句话:“宁穿粗布衣,毋嫁贵族郎!在这样的时代,越美丽的女子,下场就越凄凉。”

  对母亲的这番话,才八岁的琉璃还似懂非懂。直到几个月后,二姐被许配给乌达山寨里的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头,只因为对方愿以此交换友好关系;而远嫁辉发部落才不过三个月的大姐,也因为丈夫另娶新欢,她不过埋怨几句,便让人休了身分,在返回娘家俊的第二天,于闺房中上吊自缢。

  接二连三的悲剧,顿时在琉璃稚嫩的心中留下了无法抹灭的阴影。刹那间,母亲临终的教诲,日夜盘据在琉璃的脑海里面。因此,当时才不过八岁的琉璃便下定了决心,她要把自己的美丽窝藏彻底。

  自此后,琉璃的身上总看不见新衣,而原本剔透晶莹的小脸,不是沾了灰就是涂了泥。而这一切伪装就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刻,才会在空无一人的湖水中,洗涤殆尽。而这么多的苦心,甚至连她最好的姐妹查茵都不知情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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