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满脸怒容的林武威,也不由得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,“你这孩子,年纪多大了,嘴巴还一贯调皮。”
那参茶入口,滋阴补阳,整个身子瞬时热起,这么好的东西都端出来让他喝了,林武威哪还发得下脾气,只好不再发火,却依然还要碎碎念,念的都是他的愚蠢。
“你这个孩子,明明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,却硬是把它往外推,得罪了皇上,以后看你还吃得开吗?明明聪明绝顶,怎么会犯下这么愚不可及的错误,别以为皇太后疼你,你就不把皇上给看在眼里。”
一听就知晓林武威在说最近京城的传言,说方应咸抗旨,不听从皇上的命令,皇上罚他在家里闭关思过。
方应咸轻笑出声,“世伯,这你就不懂了,我以后还要更升官发财呢。”
一听到此刻他还笑得出来,林武威若不是顾忌以后再也喝不到这么好的参茶,早就起来翻桌怒骂了。
“皇上只不过叫你查探宫内刺客,你却不肯,这对你而言明明是小事一桩,为什么你不肯查呢?”
这个世侄明明聪明绝伦,一进官场,每年办的都是大案件,前些年代替年老的他出征,指挥百万雄军,谈笑之间就灭了叛乱的蛮兵。
他那异常的兵法,让他这学过正统兵法的人,一开始听闻他的方法,只有气得跳脚骂道:“世上那有人这样打仗的。”
得知他轻易大胜后,惊吓到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,域外蛮人立刻送来降书,称臣在圣朝之下,不敢妄动。
插手办江南的贪污巨案,也是彻查得一清二楚,从此吏风一正,更别说试场弊案牵连甚多,他也能抽丝剥茧,揪出幕后的黑幕,想不到正是仕路一路高升之时,竟然在此刻惹怒皇上,简直是断了自己的大好前程。
“世伯,这些话你可别说出去,不是我不查后宫刺客的事,而是这一件事根本就不能查。”
他那懒散的态度,还带着莫测高深的笑容,常让林武威给气得半死。
“为什么不能查?你倒说个理由出来。”
方应咸唇角沁出迷死人的笑靥,继续的语不惊人死不休。
“因为一查就要掉头。”
听他越说越是乱扯,让林武威再好的参茶也喝不下了,他将参茶砰声放下,怒眼圆睁。
“只听过不尽心办事的人要掉头,没听过尽心查事的人要掉头,你打这什么哑谜,说清楚一点。”
“是谁说有刺客的啊?”
这么简单的事,还需要说吗?每个朝中的人都知道这刺客惊扰到的人是谁,林武威怒吼。
“你是寻我开心吗?这件事谁不知晓,就连大街小巷也传言满天飞,是皇后说宫中有刺客,那刺客还进了她的宫殿,杀害了她一个侍女。”
“那为什么只有皇后见了刺客,其他人都不知晓?”
林武威实在听不下去,他坏脾气的指着方应咸,气急到底,连老子两字粗话也说了出来。
“你到底要说什么,一次说个清楚,你这样扯东扯西的,老子没空理你。”
虽然看林武威生气很有意思,但是惹怒了这个世伯,他雷轰似的声音也让他头都痛起来了。
“世伯,你先别生气,我的意思是宫中侍卫人数那么多,都没人发现刺客,皇上对这一件事又三缄其口,若不是闹出命案来,皇上的样子看起来明明就想私了。”
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,宫中有了刺客,最危险的是皇上啊,皇上怎么会不想办这一件事?”
听他说得不符常理,林武威劈头就痛骂起来,这个世侄聪明反被聪明误吗?要不然怎么连这样千奇百怪的理论都说得出来。
“不,皇上一点也不想办,若是想办的话,岂会在刺客杀了宫女四天后,才因为皇后喧闹,所以不得不办这一件事,宫中有了刺客,照理说应该要立刻查办,怎能一拖再拖。”
“呃……”
这些话有道理得让林武威一时倒说不出辩白的话,见他不再争辩,方应咸再继续说下去。
“再说皇后刁蛮争宠、醋心极重,从皇上还是太子,她为太子妃时,就已经凭着国舅的势力专权于整个后宫,皇上若是流连于别的妃子身上,她轻则言语痛斥,重则加罪严惩,搞得后宫乌烟瘴气、人心惶怕,更别说她连皇太后都一并的惹上了,皇太后也对她甚为不喜。”
林武威也深知这一件事,当年国舅权倾朝政,皇后已经刁蛮到令皇上气恼不已的地步。
这些年来皇上英明有为,削落了国舅那一派的权势,国舅近来又刚病逝,国舅那一派无主,势力一下子整个倾丧,皇后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,却仍常听到她一如以往的在后宫横行霸道。
“这是皇上的家内事,这关刺客什么事?”
见林武威还是不懂他在说什么,方应咸轻轻一笑,“因为这件事透着古怪,皇后指名找我办这一件事,我跟皇后毫无关系,她谁都不派,专指向我,还不是因为我办事能干,一定能找出是谁派刺客来的。”
他作事的英名连皇后也知,这好得很啊,为什么他说起来的口气,倒像是个灾难。
“连深处后宫的皇后也知道你的英名,这是一件大大的好事,所以皇上才派你去办这一件事啊。”
方应咸笑出声音,“世伯,我不是说这一件事透着古怪吗?皇上不立即查办,皇后要人立即查办,皇上跟皇后又向来不合,眼见皇后后台势力已经渐渐消灭,废后在即,难不成皇后不会想方法自救吗?”
方应咸的话,让林武威吓得站起来,他立刻把声音压低,还去检查了屋外,看是否有人偷听,才跺步回来。
“你说这话可是要抄家灭族的,你懂不懂自己在说什么?莫非你是说这一件刺客案,全都是皇后自导自演?”
方应咸又笑了,摇着手,同时也摇着头。
“不对,世伯,你猜得完全不对。”
这一出活生生的宫廷内斗戏就在自己眼前开展,林武威急得捉耳挠腮,恨不得听到最后结论。
“那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?”他简直是迫不及待。
“不,若是皇后自导自演,她怎么可能派我这么有能力的人去查探事实,万一查出来是她做的,岂不是自毁长城,加快皇上的废后脚步,又见皇上不爱查这一件事,就知刺客是真有其人,而且是跟皇上有关,所以皇后才要查出刺客,来将皇上一军。”
终于迂回了几次,才说出结论,林武威又站了起来,这次他不是压低声音,而是爆出怒声。
“你是脑袋坏了吗?这种不义的话也敢说得出来,你竟敢指皇上跟刺客有挂勾,分明是不要命了。”
见世伯如此激动,方应咸噗哧笑了出来,世伯的个性可真好猜啊,怪不得连他女儿的个性也一样好猜。
“世伯,你说这么大声,是想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说了这件会被砍头的事吗?”
林武威又被他说得脸上发青,急忙坐下,他对这个世侄向来欣赏喜爱,纵然他发出这种谬论,他还是想维护他。
闷住嘴巴,他将声音压得很低的怒道:“你说的根本就是无的放矢,我已经听不下去了,这些话,若是你还要命,记住,别向第二个人说起。”
他作势就要走,方应咸拉住他的手道:“慢着,世伯,你不想听最后的结论吗?”
“你的结论都大有问题,我再也不听了。”再听下去,连他头脑都乱了,搞不清楚东西南北。傻子才听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