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气不过,顺手拎过旁边的一个枕头扔向他,骂道:
“阿澈!你比以前更加讨人厌了!”
宗澈抓住了凌空飞来的枕头,得逞地哈哈大笑起来。
刚才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,连带的,两人间因多年不见而带来的拘束陌生感,也消失了许多。
“阿澈,你不想爷爷吗?他经常叨念着你。”沉默了一会,傅靖童说。
提起傅老爷子,宗澈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。
“爷爷他还好吗?”他低头踢踢桌脚,问。
“爷爷身体比以前差了,有时还会觉得心口痛。你记得他以前很喜欢在山庄后面的池塘钓鱼吗?你走了后,他就不怎么爱去了,常常说没有阿澈陪他聊天,一个人坐着没意思。”
“当然记得。”宗澈笑了,“我那时一直都在怀疑,要嘛就是那个池塘里的鱼太狡猾了,要嘛就是那里面根本就没有鱼,否则怎么始终都没有鱼肯上钩呢?”
“爷爷一直很想你,经常说你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努力着,迟早有一天会风风
光光地回家的。你这次会跟我回去吗?阿澈。”傅靖童希冀地望着他,她一直希望他肯回到山庄去。
“回家?”他抬眼看了她一眼,眼里闪过冷淡的光芒。
他摇了摇头,淡淡地说:“我不过是山庄的过客,那里不是我的家。”
他转身,走到外问,推开木门,望着葱郁连绵的山头,大声说:“看,这里才是我的地方!”
一阵猛烈的山风突然刮起,吹过整片果林,发出挲挲的枝叶声,也吹起了一地的枯枝败叶与泥尘。
炽烈得近乎狂野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脸上,在他身后拉出长而笔直的影子,他的眼眸黝黑,他的脸部棱角分明,他的身体高大强壮,他身上有股冷硬坚强的气息,他整个人,仿佛跟他身后亿万年屹立不倒的山峰融为一体。
阿澈说得没错,他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了,他已经完全长成成熟强壮的男人,他有自己的世界,而这山风飒飒、阳光炽烈、充满原野气息的地方,就是他的地盘!
他跟他们这些住在台北豪宅里的人,似乎格格不入,他跟她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他说他是山庄的过客,那么她也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吗?一丝难言的苦涩,慢慢从靖童的心底流过。
风中有些怪异的味道,山边的乌云遮住了太阳,天色开始变得阴晦。宗澈注意到空气中的怪异,知道台风要来了。
又一阵烈风平地刮起,从敞开的门口扑进了小木屋,狂野地掀开了靖童身上的薄被。她小小地惊呼一声,手忙脚乱地按着被子,因为一刹那的春光外泄,脸上涌起羞窘的绋红。
宗澈瞅了她一眼,关上了木门,揶抡道:“有什么好遮的,该看的刚才都被我看光光了。”
傅靖童脸上更红,狠瞪他一眼,“阿澈,你一点也没变,嘴巴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!”
宗澈不知悔改地笑了两下,再看看天色,说:
“要起风了,先回旅馆去。”
“我的衣服呢?”她问。
“放在外面,都湿透了,穿了会着凉的。你就这样好了,反正这儿除了我没有其他人了。”他继续捉弄她,发现逗她生气,让她脸红,是他多年来都没有忘记丢弃的嗜好。
“不行!”他在说什么?难道要叫她披着被单半裸奔吗?傅靖童不可思议地叫起来。
“我这里没有可穿的衣服,如果你坚持又不介意的话,我可以把身上的衣服让给你。”
他二话不说,立刻动手脱起身上的衣服,衣服被他拉起,露出强壮的六块肌。
傅靖童被他的举动弄得又羞又恼,连忙气急败坏地大声制止:“不用!你给我立刻停下来!”
宗澈停下了脱衣服的动作,要笑不笑地瞅着她,眼里闪过戏谵的光芒。
傅靖童知道他又在捉弄他了,没好气地瞪着他说道:
“你不需要牺牲这么大,我自己带了换洗衣服过来。我的车子就停在果园人口,劳驾你帮我把车里的行李拿来就行。”
她摸过放置在床边的小包包,从里面掏出钥匙,扔给宗澈。
宗澈接过凌空飞来的钥匙,耸了耸肩,假装惋惜地说:“真可惜。”便走出了木屋。
傅靖童注视着他的背影,气恼之余又有一点点莫名的喜悦。
开车上山的路上,她一直有点忐忑不安,怕八年不见,她和阿澈会变成彻头彻尾的陌生人。
可是现在,她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,阿澈就是这样,恶质又带着点孩童似的顽皮,他就有本事在三百两语之间,就把她撩拨得又气又恼又跳脚,什么陌生感、忐忑不安,全都一扫而空。
她现在知道了,曾经共同经历过那样暧昧别扭又亲昵的少年时代,即使相隔多年不见,他们依旧不会是陌生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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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他们驾车回到山谷旅馆时,天色已经昏黑,恶劣的山风开始在山谷里横冲直撞,不停制造出各种嘈杂又惊人的声响。
宗澈将傅靖童安置好后,与辛兆一起到旅馆前的园圃,为易受狂风摧折的鲜花覆上防风薄膜。
“老板,傅小姐说她是你妹妹,是真的吗?”辛兆边干活边问。
“我没有妹妹。”宗澈头也不拾,淡淡地否认。
“我就说吧!我跟了老板六年,老板有妹妹我怎么不知道呢?”辛兆又探头打听:“那,她是老板的马子吗?”
宗澈这次懒得理他。
见老板既不承认也不否认,辛兆眨了眨眼睛,不甘心的又追问:
“我知道罗!她肯定是老板的初恋情人。老板看她的眼神,跟平时看别的女人的眼神都不同喔!老板,我猜得对不对?”
“我看你很闲嘛!”宗澈终于从花圃里抬起头,“如果你有时间在这里胡说八道,不如上果园去帮忙,那里还有两百箱杨桃等着运下山去。”
辛兆立刻咬住嘴唇说:“我收到了!我立刻闭嘴!”
宗澈冷冷看他一眼,注意力又回到园圃里。
过了半晌,一旁又传来某只八哥不甘寂寞的嚼舌声:
“老板,我个人感觉傅小姐很不错,气质干净又高贵。通常这种女人都有很多人追的,如果老板中意她,可要赶紧下手喔!”
宗澈再次抬头,眼眸发出杀人的光芒。
辛兆立刻落荒而逃,“亚媚那边好像还有事情要我帮忙,我先过去,老板你忙……”
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失。宗澈站直身体,看向旅馆右侧一扇亮着灯的窗户。
因为台风的关系,所有住客都赶在白天下了山,只除了这个没有常识的笨女人独自摸上门来。
很难形容,他现在心里的复杂感觉。他从来没有刻意去忘记过她,但是也没有
非常的思念她。他就是这样一个冷淡随性的男人。
但是当她今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,多年前对她的所有感觉,瞬间又重新从心底流淌出来了,想亲近她、触摸她、拥有她的欲望,又再一次复苏。
该怎么形容他现在心里的感觉?
在台风来袭的前夕,天边的明月被厚重的云层遮盖,天上地下部变得一片漆黑。
然而那个窗户里有灯,灯下有她,时光仿佛倒流到年少时,她跟他住在同一间大屋子里,她就睡在他的隔壁。
他们之间虽只相差一片薄薄的墙壁,但他们的身分地位却是咫尺天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