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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页

 

  而更教人憾恨的是,戴祸水似乎尽忘前事了。

  “小师妹,你真的不肯原谅三师兄吗?看在师父的分上,你……你就算不愿救我,好歹也回门里看看,药王门现在没你不行啊!”陆无双好后悔,因为一己之私,他们就要毁掉药王门数百年基业了。

  戴祸水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回听陆无双说这样的话了,他天天喊、时时说,但好奇怪,她脑海里像塞了一团棉花,怎么样也想不起他说的事。

  她只记得有过药王这个人,他待她很好,后来他死了,她也离开了。

  她的记忆里没有陆无双、没有其他师兄姊,更遑论之后的恩怨争执了。

  “小师妹,我知道你恨我们,我们也的确对你不好。但师父一向疼你,你难道忍心见他老人家死不瞑目?求求你,跟三师兄回去吧!”

  回哪儿去?她不以为陆无双口中所谓的药王门是她的家,既然如此,又为何要回去?

  摇摇头,戴祸水伸手拂去裙摆的灰尘,准备给严公子煎药去。

  以前见严公子下爱吃东西,以为他对吃不讲究,直到他受伤,日日要喝汤吃药,这才知道,他不爱吃东西是因为能满足他口味的东西实在不多,那人是标准宁缺勿滥的性格。

  与其要他吃难吃的东西,还要承受接下来上茅厕的麻烦,他宁可一开始就不吃。

  然后……也忘了是从哪一餐药开始的,他说她煎的药比较好喝,于是,煎药便成了她的工作。

  不过她很怀疑,药汁有好喝跟难喝的分别吗?还不就是黑抹抹一碗,光瞧就恶心。

  如果可以,她宁可一生都不碰药草。

  可严公子伤得不轻,不喝药又不行。那人又任性得紧,她只能强忍反胃感,一日五次为他煎药了。

  “小师妹,你别走啊!”陆无双拚命地喊她。“你听我说,我真的后悔了,大师兄、二师兄……所有人都后悔了,希望你回去,小师妹……”

  她恍若未闻,迳行到小厨房。

  “戴姑娘,你来为公子煎药啦?”李厨娘与她打招呼。

  戴祸水轻颔首,边解着药包。

  李厨娘帮她堆柴、起火。

  “辛苦你了。”这本来是她的工作,但严公子嫌她煎的药汁有焦味,其实哪有,大夫都说她做得好。可严公子坚持,李厨娘也只得让贤。

  戴祸水笑着摇摇头,一把一把捉起药材往锅里放。

  李厨娘瞧着她的动作,俐落又熟练,像干惯了活儿,一点都不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,不知府里传闻她卖过好几次身的消息是真是假?

  忍不住好奇,她开口探问:“戴姑娘,那埋在莲池里的人直嚷嚷是你三师兄,是不是真的?”

  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,戴祸水也很想知道;但现实是……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她抽出一截燃到一半的柴薪在地上写着。

  “是就是,不是就不是,怎会不知道?”

  “因为他说的事只有一小部分我记得,多数是一点印象也没有。”

  “怎么会这么?难不成……你丧失了记忆?”这可是大病啊!李厨娘忖度着要不要再请大夫过府诊治。

  “我连自己一岁时头一回吃糖葫芦差点给噎死的过去都记得一清二楚,还能算是丧失记忆吗?”

  “不算。但你为何记不起有没有遇过那位陆公子呢?”

  “这就表示她根本不曾见过那个姓陆的。”凉讽的嗓音低沈又戏谑,除了严公子不会有其他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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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打在小厨房见着严公子后,戴祸水就一直皱着眉头。

  李厨娘嗅着气氛恶劣,快快闪人了。

  而严公子也不说话,迳自寻了个舒适的地方,坐下、喘气。

  他的伤并不重,不过失了些血,体力变得很差,多走几步就好像喘不过气似的,大夫要他乡休息、多喝补品。

  不过严公子不爱吃东西是出了名的,他肯一日喝五回药已算给足大夫面子,再要加上三餐补汤,他会直接将汤碗砸在大夫脸上。

  因为他的坏脾气,没人敢逼他多吃点东西,但多休息总成了吧?偏他像个小孩子,成天四处晃,就是静不下来。

  戴祸水看着他额上又渗出血来的伤口,已算不清这是第几回裂伤了?好像永远都不会好,那抹红注定一生一世留在他脸上。

  亏得他爹娘给他生了一张好相貌,飞剑也似的眉、深邃如海的眸,鼻如悬瞻、薄唇如削,活脱脱是天上谪仙下凡,居然就这样被毁了。

  活该陆无双要在莲池里埋上一辈子,谁让他毁去这样一张上天的杰作?

  但更可恶的却是严公子本人,人家大夫都说了,只要好生照顾,可以将疤痕降到最淡,甚至几不可见。

  他却故意胡搞,非得把一张好好的脸给弄破相不可。

  不知道看的人会很惋惜吗?让她好想……好想将那块伤疤彻底抹去。

  “你再看我也没用,它裂了就是裂了,我又不能将它缝回去。”终于,严公子缓过气来对着她含嗔带怨的娇颜道。

  她当然知道缝不回去,只能无奈地帮他重新换药。

  他闭上限,状似享受地让她招呼着他的伤口。

  她的手势轻缓而迅速,上药、包裹一气呵成,半点都不会弄疼他。这也是他每回不小心又将自己弄伤了,一定要来找她的原因。

  不过她好像越来越受不了他了不起的自伤能力。

  但他仍得解释。“这次不是我的错。”

  她投给他一抹不信任的眼神。

  “不信你尽管去问大朝,我好好地躺在花园里晒太阳,两名小贼不打一声招呼持刀就砍过来,亏得大朝反应快,否则我现在脑袋跟身体都分家了。”

  “又是因为我?”她写下问题。

  “大概吧!”近半个月,那些小贼像蝗虫一样横扫严府,他哪记得这许多?“你对紫弦弓派有印象吗?”

  她点头。“紫弦弓派的少门主是我过世的未婚夫之一。”自从家变后,她曾经待过很多地方,紫弦弓派亦是其一。在那里,她是少门主花费钜金买回去的花魁、未来的少夫人,直到少门主意外坠马身亡,她自此离开了紫弦弓派。

  陆无双说的药王门她也有待过,但在她的记忆里,那里只有一个白发、白胡、白眉……全身白茫茫的老头子,每天跟她说医理、解释各种药草的分别。

  她不记得有陆无双说过的夺位之争,或者被驱赶、追杀那些事。

  她本来就不曾在一个地方久待,毕竟,那些地方又不是家。

  过客没有理由长居一处。

  她一向将自己的身分理得清楚,但可惜,很多人搞不明白,这大概就是他们近来日日骚扰严府的原因。

  只是,这还有一点说不通。

  当初她离开并没有任何人挽留,为何现下大家又急着要她回去?

  而且那些拚了命地要来捉人的家伙还老爱骂她忘恩负义,说她弃师门于不顾,寡廉鲜耻,早晚被雷劈。

  她真想知道她究竟从那些人身上获得何种好处,让他们不辞劳苦日日相逼。

  是什么金银珠宝吗?这些东西她是不多,但几年卖身下来,也算小有积蓄,她愿意全拿出来贴补众人,只是仍有不足的地方,就得请各位大人多多包涵了。

  她以为做到这种程度已算仁至义尽,偏他们要的不只金银珠宝。

  他们有的要她的功夫、有的要她的脑袋、有的觊觎她的美貌、有的贪求她的琴艺……但天可怜见,他们要的那些东西里,十样里最少有七样她一点概念也没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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