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开进巷子是想绕过前面路口的红绿灯,可是这段时间内的交通号志滞留时间缩短了,所以我们直接开过去,和他们这样绕的速度差不多。”
讲着讲着,秦日顺直驶过两个红绿灯,果然又看到那辆黑色宾士由巷子口转进马路,就在他们前方两个车身的位置。
“噢,抱歉,我不知道是这样的。”晓瑜缩缩脖子。“我以为我能帮上忙。”
这时候若换成是程世庆在场的话,八成已经捧腹大笑地嘲笑她的白目了。
秦日顺只是淡淡地说:“你能保持安静对我来说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。能否拜托你一件事?”
“当然!你说!”她喜出望外,毫不犹豫地点头。他居然主动要地帮忙耶!
“坐下,绑好你的安全带,在我说‘OK’之前,不要说话让我分心,也不要动,连打喷嚏都不要。”
“……你觉得我很烦的话,可以直说!”好心情全灭,眯眼瞪他。
秦日顺口气温和地回道:“我需要专心在跟踪前面的车子这件事上头,而你在我旁边不断地……‘指导’,让我有点儿分神,如此而已。”
要命!这个男人真了解让她无话可说的技巧!晓瑜一昨舌。他若和自己对骂,她还有借口发飙,可是他搬出风度,她这位淑女岂能输给他?气质、气质,她得保持气质淑女的形象!
“让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就好,问完后我绝对不再讲话,可以吗?”不到三秒钟,她就忍不住开口。
“什么事?”
晓瑜指着前面的车。“这也在你们的计划中吗?程世庆为什么要坐上张老板的车?我以为他在酒店中问出张老板的罪证后,你冲进去逮个正着,一切就结束了。”
秦日顺忍不住笑了。
“干么?我说了什么话,这么好笑?”
由于路上的车子逐渐减少,他让车子的速度放缓,不想跟得太紧而让宾士车上的人起疑。同时,他回答晓瑜的疑问。“你认为一名罪犯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,轻易地说出他的犯行吗?”
“你们不是拿了手表要当钓饵吗?”
“不,那充其量只能帮程世庆打开那道门,促使他与姓张的接触罢了。至于后面的……我不会告诉你的,你也不需要知道。”
碰了一鼻子灰,晓瑜皱皱眉。“好吧,简单说就是现在程世庆的举动,都在你们的计划里,对不对?”
“你说问一个问题的,可是我已经回答超过一个了。恕我无可奉告。”秦日顺苦口婆心地说:“你出现在我车上才是不在我们的计划中。凡事好奇不是不可以,但要适可而止、视情况而定。你或许会因为过度好奇,而惹来杀身之祸的。”
他说的百分之百正确,而且一针见血,但……晓瑜深吸口气,道:“你知道我第一次做像法医的事,是在几岁的时候吗?”
不等他回答,晓瑜很快地说:“七岁,帮小黄──我们家所养的一条狗。那时它年纪很大了,走得也不快,却被撞死在路边。我哭了三天,决心帮它找出凶手,因此我测量留在它身上的车胎痕迹宽度,寻找目击证人,追踪地面上的血迹,做尽了一切的努力。皇天不负苦心人,我运气很好,那种宽度的脚踏车轮胎不多,所以最后我揪到了那名肇事的男孩。”
即使事隔多年,晓瑜也不曾忘记当年那种伤心欲绝的感受。
“我叫他到小黄的土堆前忏悔道歉,可是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?‘那不过是条狗,谁教它动作慢吞吞的,看见我骑过来了也不闪,被撞死活该!’诸如此类的、全部都是推托责任的话!”
晓瑜摇着头。“我第一次那么样的生气,和人大打出手,还发誓我绝不原谅他。那时候年纪小,想不清楚我到底是在气哪一点。长大后才明白,我不能原谅的,不是他‘不小心’害死了小黄这件事,而是他不明白自己夺走的不只是一条生命而已。那是一段珍贵回忆的累积,一颗悲痛的心,造就了一个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。”
停顿,晓瑜望着后视镜中的秦日顺说:“生命是公平的,你、程世庆或是我,我们的生命都同等重要。每回你们说为我好、要保护我,所以不要我冒这个险……我就是无法明白,难道你们冒险就无所谓吗?我要像株温室里的花朵,明知你们正在温室外头受着枪林弹雨的危险,我却独自在室内躲得好好的袖手旁观吗?”
“那是因为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我刚刚的话你不明白吗?即使是一条狗儿,都有人会为它伤心。我是女人,你们是男人,可是哪一边死了就都一样。认识我的人会为我伤心,难道认识你们的人不会吗?无关性别、无关物种,这是自然界里残酷的、也是最公平的一件事。”
秦日顺不再说话,晓瑜一抿唇道:“我也不是有多勇敢,我也怕死、也不想冒什么危险,可是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,就无法再装作不知道。尤其我们若是朋友,我就更不能安稳地在家中睡觉,什么都不做地等事情告一段落。我想和你们在一起,不是因为好奇迫使我,而是因为我‘在乎’你们,我会担心你们两个呀!”
终于能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,心里酝酿的纠葛情绪发泄出来,晓瑜以指尖揩去眼角的湿润,带点鼻音地说:“好啦,我说完了。你可以专心地开你的车,我不会再吵你了。”
“我们到了。”
“什么?”
秦日顺耸耸肩。“在你讲话的时候,前面的车已经开进对面大楼的地下室了。我们没办法跟进去,所以只好停在这儿喽!”
晓瑜把整个身子伸到前座。“这边是哪里?为什么这一带都不点灯啊?”
“这附近都是些小型加工厂,到深夜进出的人少。前面那栋大楼就是他名下的产业之一,我并不讶异姓张的会把地盘设在这儿。我们当初沙盘推演时,预测过他不是会带程世庆到这儿来,就是到另一处仓库去,因为这两个地点都是不易引人注目的场所。”
“接下来呢?我们要做什么?”
说了声“失礼”后,秦日顺越过她,在机器前面摸索一阵子。“我要继续监听、等待,而你──”
“嘿!不要叫我一个人下车,从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走到公车站,自个儿坐车回家喔!”她瞠目嚷道。
“……”他脸上挂着“你当我是哪种坏人啊?”的表情,失笑地说:“想要的话,可以和我分享同一个监听耳机。”
她呼地松了口气。“所以你不会硬要我下车了?”
“你搬出了一套堂而皇之的长篇大论,我想就算我绑你下车,你用爬的也会爬回来的,不是吗?”将无线耳机的双头转成反向,示意她靠近一点儿。
淘气地一眨眼。“你挺上道的,秦警官。”
不再废话,他熟练地开启收讯频道,边聆听、边做微调。不久,声音传来──
‘……拿着这种东西,你是想威胁我吗?要让一个女人失踪不是什么困难的事!’粗里粗气的男音,透过耳机清晰地送达。
‘不要误会我,张老板,我只是想和你谈些合作计划。’
‘什么合作?’
‘你给我我想要的,我就给你你想要的。我们可以互取所需,满足彼此。从以前我就很欣赏张老板这种心狠手辣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性,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、大丈夫。我是诚心想和你交个朋友,说不定你也会发现,和我做朋友还不赖呢!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