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信梵将心里的躁乱压抑住,面对父亲,爱恨两难的情感纠缠着他。
看这情势不难明白,兰绫是听命于父亲干了这件事,此时却一个人承担他的怒火,手里的刀子提了起来,再狠狠地落下--
“你……”旁观的柳叶儿心惊胆战,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,她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从走道拐角奔向大厅。
刀子落下时,她只来得及抱住不躲不闪的兰绫,两个人一起滚倒在地。
刀子只是插在柱子里,贺信梵一开始便没打算要兰绫的命,柳叶儿突然冲出来,反而让他出了一身冷汗。如果他真的想杀兰绫、如果柳叶儿再快一点,这把刀就会正中她了。
“你不要命了?”他快速跑向柳叶儿,她以为她能有多快,可以快到在他的刀下救人吗?
“你……你怎么能这样?”柳叶儿爬了起来,再去扶被她推倒的兰绫,一径地以为是自己救人成功。“你太过分了。”
“你怎么样?”贺信梵一把将柳叶儿拉到身前,看见她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,他才松了一口气,感觉在这里,只有将她带在身边才最安全。
“你差点就杀了兰绫。”柳叶儿想甩开他的手去看视兰绫,却怎么也甩不开,朝他大喊:“你就不能用比较正常的方法解决问题吗?”
“谁要你多事!”兰绫站了起来,痛恨柳叶儿对她的伸出援手,她不要她的同情、不要她的帮助,因为她不允许自己对她的恨少一分。
“我是……我是看你闪都不闪才……”柳叶儿这一摔摔得她的膝盖好痛,却换来一句多事。
“喂,冤有头债有主!绑架你是我老爸主使的,跟兰绫和……我都没关系,我大哥明察秋毫,绝对不会错伤兰绫,那一刀根本就不是冲着人去的,不然我早就动手救人了。”离得最近的贺信忱赶紧乘机撇清。老爸,原谅儿子不孝,一家子里有父子不合已经够惨了,犯不着再加一笔兄弟成仇。
原来真的是她多事。柳叶儿瞄了一眼贺信梵,他的脸上阴晴不定,却把她的手抓得死紧。
大厅突然陷入沉默。
纵横黑道多年的贺骏没辙了,那个不孝的逆子是没指望了,他把眼光投向女儿贺信雅,她一向知他心意。
就说了他们的办法很烂,他们就是不听,现在闹得老大发了飙,差点死了人,就要她来收拾烂摊子。
父命难违呀!贺信雅只好走近贺信梵,“大哥,你全身都湿了,上去换件衣服吧!”
“不必。”贺信梵一把拉住柳叶儿,“我们现在就走。”
现在就走?贺信雅向柳叶儿猛摇头,帮忙呀!拜托!
“等等,等一下……”柳叶儿只好先把贺信梵拉住再说,至于要说什么等一下再想。
贺信梵皱眉停住脚,“等什么?”
“这个,我……”她转头看贺信雅,贺信雅故意别开头不看她,再看看贺骏和贺信忱,那两个男人都假装没看到。不是说黑社会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吗?他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?她是在帮他们咧!
梵皱眉的样子十分不耐烦,看样子随时会把她给拖出去。
果然,他不等她开口,不管她愿不愿意,拦起她的腰就抱着她往外走。
“我……我要上厕所。”
贺信雅连忙自告奋勇的说:“我带你去。”真是人有三急呀!急中生智!
她是故意的。贺信梵肯定小雅那丫头对她灌输了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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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上完厕所了,再来怎么办?”柳叶儿坐在贺信雅的床上,“能帮的我都帮了,我不管了。”
不管了?休想!
贺信雅丢出她的问题:“你觉得大哥不要他的亲人会快乐吗?”
“这是他的选择。”但当然不会快乐。
“还是说你认同父子老死不相往来的行为?”
“我没这么说。”他是有一点点过分。
“那么给我老爸和大哥一点相处的时间缓冲,让他们有机会各退一步,你觉得好不好?”
“好是好……可是……”但看样子梵是不会留下来的。
“我大哥是不是很爱你?”
“是啊!”这还用说?
“那么唯一有可能改变这局面的你,是不是该出一点力?”贺信雅努力说服。
“是……”柳叶儿从床上跳起来,“我也想帮忙,可是我帮不上啊!”他回到家的一张冷脸,连她都有点怕怕。
“你帮得上!”贺信雅嘴角往上翘,背过身,她从她的宠物罐里夹出一只七彩斑斓的蜘蛛,凑到柳叶儿面前,“小虹乖,跟姐姐问声好。”
“这是什么蜘蛛?颜色好怪。”八条毛腿不停的舞动,看上去还真恶心。
“是我从学校生物实验室带回来的美洲蜘蛛,我找人做过实验了,被它咬过会出现暂时性的肢体麻痹,就像局部失去知觉,不过最多四十八小时就会复元。”实验品正是身强体壮的学校保安人员,还有一次不小心让它散步到父亲大人房里,威风地让黑道老大卧床不起。
“你不是想用这个东西咬梵吧?”这个贺信雅太疯狂了,而且她脸上那抹可掬的笑容让柳叶儿打了个冷颤,她抓住贺信雅抓着蜘蛛的手,“快放回去。”
“怎么会,他是我亲大哥耶!”
“哎呀!小心,它跑了。”手腕稍动,蜘蛛小虹直飞柳叶儿的脚背。“啊--救命!”
夹带着惊恐的惨叫声响彻所有的空间。
下一刻,所有姓贺的全员到齐。
只见柳叶儿半边身子挂在床沿,动弹不得。
贺信雅则泪眼汪汪地说: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第十章
柳叶儿被放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,洁白的床单、蓝色的软枕,这里是贺信梵的房间,四下是纯男性化的简洁线条,桌上几乎没什么摆饰,墙上悬挂的一柄瑞士军刀是房里唯一的点缀,黑色皮鞘射出金属光泽,锋芒毕露。
贺信雅说被蜘蛛咬过的人会部分肢体麻痹,切忌移动,不然会造成更大的伤害;最好的办法是静卧不动,等待毒性散去。
于是,贺信梵只好将柳叶儿抱到自己的房间,他们把这里整理得很好,他走了八年,房间还是老样子。
“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“没有,只是一条腿麻了而已。”怪她一时大意,被贺信雅纯真的外表蒙骗,忘记她的危险性绝不亚于父兄;更狠的是,被害人还要帮她圆谎。“信雅真的是不小心,我看那只蜘蛛很漂亮,她就拿出来给我看,谁知道没拿好,它就扑过来咬我了,可能它太饿了吧!”
“如果不是你那声救命太逼真的话,我会以为你和信雅合演了一出苦肉计。”他轻描淡写地说。
“怎么会?我最怕这些爬行类多脚动物,如果早知道它那么饿,我才不要看它。”她被绑了、被咬了,还要被怀疑,梵一回家就不那么可爱了。
“不会就好。”他还是淡淡的说,分明把她的解释当掩饰。
“我要睡了。”柳叶儿生着闷气说道。
贺信梵坐在床边,他知道柳叶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,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,他其实是感激她的。
事情过去那么多年,怨恨也淡了,冷静下来之后,他曾想过是否应该把与父亲之间的芥蒂解开,毕竟父亲是他一身血肉的给予者。那一年父亲接母亲回台湾时,他被父亲抱在怀里时,记得父亲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他柔嫩的小脸,那种温暖厚实的感觉让他怀念不已,可惜,那是唯一的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