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朱月幽小姐?”是她!不知出于哪一种笃定,房令玺直觉这位女子正是他刚才在楼上等候不着的人,绝不会错的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吗?总经理?”业务经理出来迎接上司,对眼下的情形感到一头雾水。“您有事找朱秘书吗?那一齐进会议室谈吧,总不好杵在电梯前。朱秘书,你应该不急着上去吧?”
朱月幽终于抬起头,但没看向总经理,对业务经理道:
“我上头还有事,得先走了。抱歉。”
“那……如果很急的话,总经理……”
房令玺紧盯着那张温雅秀美的脸蛋,不顶美,至少不够令人惊艳,但是却教他移不开目光。她……不想理他,且更恨不得避开他,希望离他愈远愈好--从她的肢体语言里,他得到这个讯息。
那可真是好玩了!因他一点也不想顺遂她所愿。
想走?
“智远,你们先开会。我等会下来。”
那他就跟她一起走!
交代完,他步入电梯,按上关门键,阻绝所有眼光的探视。
汗液悄悄布满了掌心,低头向暗壁,怎么也不敢抬起。但是他是这么个充满存在感的人呀!她再怎么想忽略也忽略不掉他满身气势,因为此刻那气势正蛮霸地拢罩住她,躲也躲不掉,压迫得她几乎窒息!
怎、怎么办呢?现在该怎么办呢?
不是没想过会见到他的,毕竟她工作的地方是他的公司呀!只是,一直没练习好平心静气以面对他……也许,永远都不可能练习好。所以,即使此刻是这么地不恰当分神想别的,但她仍是不由自主地肯定自己放弃争取进总经理室是正确的。
对他,根本是相见不如不见的好。
“怕我?”
他开口了,清淡的语气里听不出恼怒的讯息,但她就是知道他其实是着恼了。
这人,一向是口气愈轻,情绪愈差的。
“说话。”
她轻轻地、几乎只是在呼吸一般,道:
“说什么呢?”
“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如何?”
她偷瞄了下灯键,三十五楼就要到了……
突地,那只强健的手按住停止键,电梯便一动也不动了。
姿态很清楚,他将会问到所有他想知道的,否则她走不出这里。她深深吸一口气,终于在他无言的等待中抬头以对--
是他呀……
好久不见,你好吗?
呀!可真是问了傻话,你自然很好的。
再好不过了……
心头轻轻地问,迳自地答。
“没的,我没不敢抬头看你。”
“那是说,之前几分钟纯属我自己的幻想了?你其实没表现得像是看到空气般的视若无睹?”口气满是揶褕。
她再度低下头,轻道:
“如果您没其它吩咐,容我回办公室工作--”
这女人是在讽刺他闲到没事干,专找下属嗑牙吗?
“若我有其它吩咐,你会说‘能为您服务,是我的荣幸’吗?”讨厌她总是低头让他瞧不清她。于是他弯身,非要瞧清她的表情不可。
朱月幽被他的张狂搅得有些恼,开口道:
“能为您服务,是我的荣幸!请问总经理有何吩咐?”
哟?卯上了?这女人不像表面看起来的没脾气嘛!
一时想不起要吩咐她什么,但又不想轻易放过她。不禁脱口道:
“明天替我准备一份下午茶。欢欢吃什么,也备我一份。”
什么?他说些什么?是外星话吗?她双眼瞠成圆形,不敢置信。
咦?他怎会冲口说出这种幼稚的话?他自己也感到讶异。
堂堂东皇总经理,说出这种话,传出去能听吗?他心下不无懊恼,恨不得放出千里马追回那些话……
可能是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,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:
“呃……总经理,您刚刚说什么?”
还有救!她根本没听清楚,他立即道:
“明天下午,欢欢的点心也备我一份。”他完全改不了口,硬生生放过挽回东皇总经理尊贵形象的机会--只因看不过去她避他如蛇蝎的态度。
嗄?!他真是这么说的!他真的说要吃她替欢欢准备的点心?真的假的?
传说中的房大总经理,多金、稳重、威严、不苟言笑……也……绝对不会与部属做无谓的哈拉……但,怎知传言失真的程度竟如此之惨重?!
不!她不相信!
“您、您说……”
“你想问几次?”他笑,白牙森森。
好,不问了。她需要去收惊,现在可以放人了吧?
房令玺也不为难,让电梯门打开,由着她像驾着风火轮般的飙出去。
她为什么躲他?
他会知道的。
而,在还没弄清楚之前嘛……
抱歉了,亲爱的“朱阿姨”,我们将会很常见到面。
很常,很常。
第五章
我想,我的决定是对的。你是如此快乐,生活得如鱼得水,再也不可能有什么生活比现在更好了。
我当然是对的,从来牺牲者就只能凭恃这一点自我安慰。若牺牲错了,如何甘心?就像原来想南下的车子却上了北上的高速公路,错了,只好告诉自己,到木栅看看企鹅也不错,何必非要到柴山看那群泼猴呢?
没有人知道,现下的生活就这么过下去,将会更好,还是更坏。
你现在是好的,那就好了。
而我,现在也是好的呀……
那就这样下去吧。
你好,我也好。
你不需要我;我也习惯一个人很久了。
一切不必改变。
至于那些关于爱与不爱的事,又如何呢?
反正,这些年我已不再想起。
反正,也没人在乎。
反正,已经是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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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事资料上这么写着:
姓 名:朱月幽
生 日:1972·1O·20
学经历:XX大学外文系肄
X X技术学院企管系毕
婚姻状况:已婚
写得很少,有些部分甚至是跳过不填,致使想像的空间变得很大……而且,让人恼怒。
已婚!
她哪点像是已婚的样子?明明是小姐的扮相好不好!如果她已经是黄脸婆的身分了,那就应该表现得像个黄脸婆!
房令玺知道自己生气得没道理,但他就是感到一把火气直由丹田往上窜升,怎么也平息不了。
资料上有她的身分证影印本,他锐利的眼光飞快飙向配偶栏--
苏骥瑭!
一个笔划多得烦人的名字!这是他第一个念头,然后以一双火眼企图燃烧掉那个名字。
该死!现代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三四十岁还依然小姑独处的?她急巴巴地结婚做啥?!既然结婚了就乖乖待在家里,还跑出来工作做什么?想引人犯罪呀?至少……
会引起他拐人就跑的犯罪欲望。
她像毒品,初初接触时认为那没什么,也相信自己不会沉迷,逐步被牵引蛊惑了而不自知。直到察觉时,再难自拔。
他在想她,从分开那一刻开始。连自己也感到诧异!
他在想她,看公文也想、抱着女儿陪父亲看电视时也想,一直想到入睡前。没道理、也没天理地想她!
他很想她,想得已能清晰描绘出她的模样--即使昨天才短短与她相处几分钟。顺服而弯弯的眉形、光洁的额、俏挺的鼻、小小的菱唇,组合在一张略显消瘦的瓜子脸上,真是秀丽雅致得不得了……
不顶美,但是长得很蛊惑,一不小心就被烙印在心版上--他就是那个阵亡的人!
已是下午茶的时间,手与脑专注在公事上,仍没忘了这是某一个人该来到三十四楼进贡的时候了。分神注意着门外的动静,往常觉得不够用的时间,此刻漫长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