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况且,作一手好菜,不是更能帮你得到位那乔先生的认可?他总要吃吧?”这对她而言或许会是最大的诱因。
他觑了一下她的神情,不过她倒没有赞同的样子。
“乔淇不需要我作菜给他吃,他有帮佣,还有阿冠,我就是学一辈子,也不会胜过他们。”
她说得落寞寂寥,那只在睡梦中才会泄露的脆弱,就是他愿意任她攀附倚靠、在怀里睡上两个钟头的最大原因吧?
“这么爱他,为什么要躲他?”他问。
她抿着唇,看着手上干瘪的玉米,须臾问泪花已在打转。她眯起一只眼,瞄准垃圾桶掷出玉米,正中标的,她挤出孩子气的笑。“很准吧?我小时候打弹弓可以准确的把屋顶上吵死人的乌鸦打跑,是真的乌鸦喔!你没见过吧?我妈都骂我不爱护动物……”
“晏江。”他凝敛起眉眼,打断她的顾左右而言它。“我算是你的同谋兼朋友吧?我不能知道你的困扰吗?”
她沉默了,秀致的下颚微颤,吸了吸蓄满水气的鼻管后,一嘴笑地面向他。
“黎医师,你是个好人,乔淇也是,阿冠也是。我很幸运,十二岁之后,我遇到的都是好人,让我平安顺利地长大,只是,好人都常常身不由己,好人要为别人着想。我遇到的乔淇,就是身不由己的好人,他希望我遇到真正爱我的男人,所以,他不要这个孩子。”
他很庆幸自己有一张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表情,才能将他蔓延的恻然情绪掩藏得妥切。
他没有发表任何评论,直接张臂将她圈进怀中,慢慢收紧臂弯,像要注入他给予的勇气。“晏江……”
她错愕地任他揽抱--他似乎很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身为朋友的支持,和他的冷面孔差异真大。
他太过用力了,像个排球般大的肚皮顶在两人间,不会被压扁吗?
她费力地扭动一下身体。“我的肚子……”顶着他不难过吗?
他施力松了些,却没有放开,宽阔平坦的胸膛偎贴着她,是安适温暖的栖息地,像记忆中的父亲,像梦里载着她荡漾的船筏。
静谧的空气里,她伸出手臂,回抱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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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大门的锁孔发出清脆的“喀喇’声响时,坐在电脑前的她惊跳起来,随手拿起桌脚旁的棒球棍,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,倚在门旁另一侧等待,心怦怦狂跳。
里面那道门也跟着开了,她举起球棒,在来人一探身入内时,卯足全力当头击下,球棒在半空中不偏不倚地被拦截了,是来人身后伸出的长手。
“晏江,你这是干什么?”棒下逃生的黎醒波铁青着脸抓住她。
“怎么是你?”手一松,他身后的长手将球棒收起,放在墙角。
“小姐,我前晚告诉你我今天会来的不是吗?”她真是不折不扣的天兵。
“你没按门铃,我不知道……”她嘟起嘴。
“我有钥匙,干嘛按门铃?你哪来的球棒?”她连看也不看一下就下手。
“跟朋友借来防身的啊,最近我们这栋楼遭小偷了。”
自从他三度攀爬阳台后,便坚持要她另外给他一副钥匙,理由之一是为了众人的生命财产安全着想。
她曾经烧水忘了关瓦斯,隔壁的老王太太闻到浓重的味道后,特地打了通手机给他,让他从医院赶回来,“借道”进屋内关上瓦斯。她大小姐还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,床头话筒滚落一边。他很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,给了老太太电话,随时报告异状,才免除了那场灾难。
理由之二是,老太太在他第三次爬上阳台后,终于忍不住问了句:
“黎先生,自己家怎么都不带钥匙?你太太糊涂,指望她替你开门不是很不方便吗?”为免落人话柄,他名正言顺地有了这副钥匙。
“少爷,这些菜搁哪儿?”长手的主人发话了。
“咦!这位是……”她这下注意到站在黎醒波身后很久的中年男人了。
男人瘦削高挑,四肢骨节粗大,颧骨高耸,马脸上找不出三两肉,铜铃眼不是高鼻阔嘴,活像闹鬼古堡里的恐怖管家。
“这是老张,我家的厨师,今天开始教你作菜,每次两小时,一星期三天,食材他会带来。”黎醒波指着厨房。“老张,就搁那儿。”
“你……”她大为吃惊的将他拉到稍远处。“你搞什么?我哪来的闲工夫学作菜!”她每天写翻译稿写得昏天暗地,根本无心张罗吃的。
他勾勾嘴角。“不学也行,我让他天天来为你煮三餐,你就好好的写你的稿吧。”
“你干什么?没事家里多个人多麻烦。再说,请个厨师所费不赀吧?我可不想占你便宜。”这个男人把她当什么了?
“这点你不用操心,我们家人很少在家,他闲着也是闲着,不让他做事会手痒,你正好帮了他的忙,可以人尽其才大显身手,”他早已想好了理由。
几步远外的老张嘴角抽动着。
她偷偷再瞄了老张几眼,满眼惊怖,蓦地,她灵光一闪,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:“你相信胎教的重要性吧?”
他点头道:“这一点你一直做得不大好。”
“所以啊,”难得他同意她的观点。“你怎能再雪上加霜?万一我一天到晚看着他,孩子长成他那副模样,不是很惨?”
有顺风耳的老张嘴角抽得更厉害,转身将东西捧进厨房。
“晏江!”他忍不住喝斥,一贯的冷静面具马上碎裂,他吸了口气,不愿在老张面前失控,半笑半怒的脸反而显得更怕人。“你放心,你最常看到的是我,不是他,孩子要像也只有像我的份,这点你没有意见吧?”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说着,一面不乐意地噘起嘴。
她那苦恼委屈的模样,让他软化了口气,他环住她的肩道:“乖,听话,只要你能打理三餐了,他自然就不来了。”
“你发誓?”她再往后瞧那位门神一眼。“谁知道你的标准在哪里。”
“只要我吃得下去就行了。”他笑得异样。
“那应该不难。”她感到好过一点,接着,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袭上胸口,她圆大的黝黑瞳仁在他脸上转了几圈,终于找到了头绪。“等等!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建议?”他已经热心过度到几近霸王硬上弓了。
“因为……”他也早已想好了这个理由。“我是你的同谋兼朋友兼救命恩人,麻烦你做这件利人利己的事不为过吧?”
“好……吧。”她勉为其难的应承。“看在你是好人的份上。”
黎醒波与乔淇最大的差别,就是乔淇大体上对人是不强求的,他温和柔淡,只在大方向上坚持;黎醒波看似冷淡,但自认正确的事却会执行到底,不容抵赖。她没和强势的男人交手过,一交手就节节败退,有些不是滋味。
“现在就开始吗?”她垮着肩膀。
“最好是。离中午只剩一个钟头,三菜一汤已有些勉强。”他看看时间。
“那好吧,我也饿了,我先将电脑存档关上,”她走进卧房。
老张贼兮兮的将头探出厨房,对黎醒波招招手。“少爷,麻烦您进来。”
他不疑有他的走进厨房,老张已娴熟地将食材清洗就定位。
“没问题吧?厨房是小了点,该有的并不缺,菜刀也买了。”
“少爷,”忠仆恭谨地插话。“您别怪我老张多嘴,这事老爷不知道,万一他发现了,我可不好交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