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夜里,她默默垂泪直到哭累了才逐渐睡去。
但隔日天末亮,鹊儿便一脸惊惶的将她摇醒。
“公主,长公主起兵造反了!司徒大人有令,要您立刻起驾到离宫避战祸!”
筝姊她……造反?
琅玡晶猛然掀被起身,抓着鹊儿追问:“那司徒漠呢?他不走吗?”
“司徒大人已赶到廉郡王府去,准备与廉郡王联手出兵平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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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主,快!这边!”
一踏出宁心宫,掠影早已准备好一辆马车在那里等候。
琅玡晶朝远处一望,只见大政殿方向有着光亮,以及大动干戈的喊杀声。
司徒漠也在其中吗?
“掠影,你有没有看见司徒漠?”
“就是他让我来接你的。”掠影打开车门催促着。“快进去吧!”
鹊儿与喜儿合力将琅玡晶搀上马车,就在掠影要放下廉子时,她拉住掠影急切地问出一连串问题。“他不走吗?他现在在哪里?会不会有危险?”
掠影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滑稽。
司徒漠?危险?这两个词不是同义吗?呃……他的意思是,公主大概不知道,会有危险的一定是和司徒漠作对的人,至于他本人……只能说连鬼神都是站在他那边的,他哪会有什么危险?
“唉,公主,你别为他担心了!司徒漠和上官韬的武学系出同门,保证死不了的!”掠影胡乱安慰一通,速速把廉于放下,不让她再发问,旋即跳上前头的驾车座喝令马儿开拔。
司徒漠懂武?
而且与上官韬师出同门?
原来是同门师兄弟,难怪“赏枫宴”那晚上官韬会突然赶来向她讨杯酒喝,摆明了投效于她,一开始她以为是上官韬顾念着她与他妹妹上官霈私交良好的关系,完全没想到原来他是冲着司徒漠的面子而来……
从掠影口中得知此事的琅玡晶,由讶异慢慢地转为接受事实,接受她确实不够了解司徒漠的事实。
“喜儿,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?”
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来得奇怪,喜儿还是在心中盘算一下,回答道:“从我入宫以来就跟了公主,至少也有五年了。”
五年!她才十五岁,几乎是她三分之一的人生。
把喜儿调进宁心宫是司徒漠的意思,也就是说,她与司徒漠认识的时间已超过五年了。
五年的时间不算短,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可谓不频繁,可是她对司徒漠的了解却不多,甚至可以说是少得可怜。
所有的感情都足建立在两个人的努力上,单靠一个人要怎么维系?我不介意等待,但是你最起码要给予我一些回应,而不是仅仅接纳我所给你的,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?我也会被掏空的!
不期然的,她想起昨天司徒漠说过的话。
她无法忘记当他说着这些话时,脸上那抹强忍绝望的表情。
她不只是伤了他的心,也将他五年多以来的付出全数抹煞。
这些年来,她从不敢正视司徒漠,他的独裁与专制一直是她心头的阴影,这片阴影使她在受他吸引的同时,又对他产生畏惧──她怕他是为了得到摄政王位,所以不择手段地勾引她。
尽管心中还有疑虑,但她哪里敌得过他的手段?终究,还是傻得爱上了他。
这份感情她一直放在心底,压抑着不愿释放,为的就是不想在他要离开她的时候,让他嘲笑自己的愚蠢。
她不敢奢求他的真心,所以只好选择逃避,一心认为自己只要不承认,心碎时就不会显得那么难堪。她宁愿什么都不说,继续过她淡泊平静的日子,而司徒漠……他还是会一直在她身边的,一切都如以往。
可是,突然间一切都变了样。
司徒漠要的不只是摄政王位,还要她的心!他要她亲口承认她对他的感情,不许她再躲避,要她相对的付出……
她可以信任他的感情吗?
她可以相信他会完整的收纳她的心吗?
琅玡晶无助地将小脸埋进摊开的手心里,心情摇摆不定。
承认你爱我有这么难吗?
如果她承认了,他会爱她一生一世吗?
我在你心里到底存不存在?
存在啊!就是因为存在,所以她才会那么痛苦。
她不断地回想,想从他过去的言谈间,找出虚情假意的蛛丝马迹,可是她的耳边充斥的全是他温柔又霸道的语气──
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得到你,你只会是我的。
当他知道瑞光有意于她时,他毫不掩饰他的怒气──
我会让他永远也不敢存有这种妄想!
还有那一回,母丧的打击使她悲伤得不能自己,他丢下手边的事匆匆赶来,只为了让她有个胸怀可以倚靠──
你哭吧,我就在这里,永远和你在一起。
这些片段使琅玡晶倏然抬起头,猛然省悟,她怎么能这么盲目,对他的付出视若无睹?她正深深地被爱着,怎么还能如此麻木?
他从不说爱,却已身体力行,她怎么还能心怀猜忌?
她猛地一把拉开前方的车廉,把正在驾车的掠影狠狠吓一跳。
“妈呀,你出来做什么?当心摔出去!”
掠影慌忙摆手,想把她赶回去,同坐在车内的鹊儿与喜儿也连忙七手八脚的拉住她,免得马车一个颠簸把她给震下去。
“公主,太危险了!快进来坐好。”鹊儿苦口婆心地劝着。
但是琅玡晶完全置之不理。
“掠影,把马车掉头!我要回宫!”
“回、回宫?”掠影哇哇大叫,一面驾车还得一面回头注意琅玡晶的安全。
“那怎么可以!宫里现在一片兵荒马乱,又加上刀剑无眼,公主你要是少了一根寒毛,我会被那家伙五马分尸的!”
那家伙自然是指司徒漠。
但是琅玡晶不肯妥协。“我现在就要回去。”
掠影一个头两个大,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那么坚持要回宫,只好不停苦劝道:“要回去好歹也等乱事平定之后,何必急在一时……”
“不!就是现在,司徒漠与上官韬是为了我而迎战,我不能自顾自的逃命!”不管是这场战事或是她的感情,她都不要再逃避下去了!
“可是……”
掠影的犹豫让琅玡晶不由得出言恐吓。“你若不照我说的做,我就跳车!”
狠话一撂下,果然把掠影吓得面无血色。“哇啊啊~~公主你可别冲动,我……我掉头!我马上掉头就是了!”
于是,马车在琅玡晶的逼迫下转向,往回头路奔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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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城内,烽火处处。
甫踏进宫门,就看见一路横陈的伤兵与死尸。
出宫时所听见的金戈交鸣声已经停止了,显然战事已经结束,伫立在萧瑟的秋日中,能听见的只剩下幸存者的呻吟与西风的呼嚎。
越往里头走,血腥气味越浓,尤其是太极殿前的广场尸横遍野,殷红的血迹溅得到处都是,甚至渗入灰白色的石板地里。
眼前的景象活像是人间地狱,充满死亡的气息。
琅玡晶强自压抑着思心欲呕的感觉,脚步虚浮地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首,她提心吊胆着,深怕在那些尸体中看见某张令她挂念的面容……
“公主,你要去哪里?”掠影一路陪着她走,不敢离她太远。她的脸色白得像鬼,走起路来摇摇欲坠,好像随时会晕厥过去。
至于琅玡晶的两名侍女,胆小的喜儿早已吓昏,鹊儿则是腿软得无法走路。只有琅玡晶还在苦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