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被议论纷纷的鬼又是怎么回事?
暗暗思忖着,她加快了车速,有点等不及想探个究竟。
转着方向盘,车子绕过弯道,一抬头,那幢古老的建筑便近在眼前。
隐藏在浓荫深处,远远避着镇上所有的住宅,像个孤僻的人离群索居,居高临下,正好可以俯视小镇风光。
这间别墅占地广,地点佳,听说当年的主人还拥有整个小镇的土地呢!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让原本应该是栋雅致的欧式尖顶建筑就这样荒废了……
她将车子停在大门前,透过熟悉的锻造大门,盯着别墅,发现它的确被“适度”的整修过了,虽然以花岗石砌成的墙上依旧爬满了青藤,但窗户全换新了,一些横生的蔓草也被清除了,只是新主人好像不想让它焕然一新,只做些重点的整理,因此整幢别墅仍然散发出一种属于它特有的沧桑和深沉,而且就像李香蓉说的,有点阴森,尤其在山岚缥缈间,诡气更甚。
她实在搞不懂,既然要住,为何不把房子弄得明亮一点?窝在这么晦暗的屋子里,难道不会生病吗?
摇摇头,她将车停稳,下了车,将花苗箱子从后方抱下来,走近大门,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通知主人她已经来了,大门边找不到门铃,难道要她扯着嗓子吼叫吗?
正迟疑着,她发现大门并未上锁,心想,也许主人早就知道老爸会来吧?
于是,她也没多想,径自推开门,走进了广大的庭园。
其实,这个地方她可熟了,从国小到高中,她偷偷来了不下数十次,有时带队来闯,有时和老爸赌气自己一个人来这里静一静,总之,这里就像她的秘密基地一样,哪里有树,哪里有洞,哪里可以躲起来吓人,她都一清二楚,唯独房子上了锁,多年来她想尽办法想溜进去都没成功,当然,有大部份原因是她的那群胆小的跟班们亟力的阻止,因为他们怕她会被鬼抓走,再也回不来…….
呵呵,回想起那些男生的害怕眼神,她就觉得好笑。
嘴角忍不住上扬,她总觉得过去那段年少时光真是无忧无虑啊!
举步沿着小径往前走,整个园子已不再是荒烟蔓草,看得出来她老爸已经略做整理,基本的庭园硬体结构已然完成,砖石砌出了一条雅致的通道,呈一道弧线直通向别墅的正门。通道的两旁明显地已被锄过草,翻过土,就等着把花种下。
“唉!这栋房子太阴了,把花种在这里真是太可怜了。”她转头看着后方巨大的宅子,口中念念有词。
不过,她倒有些庆幸围绕着房子两旁的几棵山樱没被砍掉,那几株山樱花总会在春天来临时绽放一片深粉,像一团粉色轻纱遮掩着整栋建筑,充满了一股迷人的神秘感,那是她最喜欢的景致……
现在,点点花苞已经在枝头待放,再过几天,应该又有美景可赏了吧!
正盯着山樱花树出神,突然,别墅的窗户掠过一抹诡异的黑影,她一呆,以为自己闪了神,揉揉眼睛再定眼一看,什么都没有。
“啐!都是听了香蓉的话害我受影响。”她喃喃嘀咕着,回身将箱子放下,她熟练地戴上手套,拿出铲子,准备在预留的土坏里种下一株株的花卉。
但她才刚要挖土,倏地,屋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玻璃碎裂声,接着,一个怒吼声陡地在幽静中爆开──
“该死的!该死──”
她愣了一下,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,缓缓踱到窗边,凑近窥探。
里头空荡荡的,似乎没人……
她蹙着眉,还以为自己又听错了,就在这时,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又从屋内传出。
“呜……”
她心头一凛,觉得不太对劲,轻敲着玻璃,试探地喊道:“喂,里面有人吗?”
四周又恢复了静寂,屋内也没有任何回应,她搔了搔头,再一次凑向玻璃,眯起眼睛,想看清楚些。
突然,一道黑影在客厅的角落动了一下,接着,又是一阵匡啷巨响,她大惊,终于看清楚一个人躺在客厅通往楼梯的地板上,四周全是玻璃碎片,她呆愣了一下,立刻捶打着玻璃窗大喊:
“喂!你没事吧?喂!里面的……”
那人动了一下,可是站不起来,看起来像在痛苦挣扎,又像受了伤,而屋里似乎没有其他人在……
顿时,她好管闲事的性子又犯了,没有多想,拔腿就跑向别墅正门,可是门被锁住了,进不去,她看向一旁的大窗,灵机一动,试着拉拉看,窗户果然并未上锁,于是她也不管什么礼貌和客套,爬上约一个人身高的窗台,直挑跳进屋内。
相较于别墅外观的老旧,屋里的装潢倒是新颖得让人吃惊,像是经过专人设计似的,简约且优雅,各式家具清一色的褐、灰、黑,衬着白色的墙壁,令人有种走进了台北某个高级住宅的错觉。
宽敞的客厅里只有一座禅意十足的灰色沙发和黑色茶儿之外,几乎没什么冗物,虽说很有格调,可是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有些空荡萧瑟……
还有冷清。
但邵兰心无暇细看,因为躺在地板上挣扎的那个人一下子就攫住了她的视线,她大走向他,蹲下身急问:“喂!你怎么了?受伤了吗?”
“唔……”那人身上裹着黑色浴袍,面向地板趴着,身体微微蜷着,一副痛楚的模样。
“喂!你还好吧……”她伸出手想扶起他,不料手才刚要搭上他的肩,就猛地被甩开。
“别碰我!”他就霍然抬头,瞪着怒眼,像只恶狼般嘶喊。
她吓了一大跳,怔怔地杵着。
眼前这个男人满头乱发,一张脸几乎全藏在大概有一整年没刮过的胡子里,只剩下那双炯烈又饱含怒恨的眼睛。
看不出年纪,不过看起来相当削瘦,甚至有些萎靡,活像是被关了多久的囚犯似的,全身散发出一股惨白的绝望。
但更令她吃惊的,是那一大片从浴袍领口露出来的烧伤痕迹,延着锁骨往下,好像整个右半边都被烧伤……
“你在看什么?”男人以左手揪住领口,狂怒地大吼。
“呃……没什么……”她愣愣地摇摇头,仓皇地收回目光。
“你是谁?谁让你进来的?滚出去!滚──”他怒声咆哮,可是,声音虽然激昂,他的身体却仍然软软地倒在地上,无法站起。
这人是不是病啦?怎么右手和右脚看起来好像怪怪的?
邵兰心愣愣地暗忖,好半晌才回过神,忙道:“你别误会,我是‘隐花园’的人,我正巧来帮你整理庭园,听见一些声音……”
“谁叫你来整理的?我讨厌该死的花!出去!滚出我的房子!”他不客地气地喝斥着。
她皱起了眉头,瞪着这个无礼又脾气暴燥的男人,明明爬不起来,手上甚至还被玻璃割破,正汨汨地渗出血,却还有力气对着她大吼大叫。
“你受伤了,而且你家里好像没其他人,等我扶你起来我就出去……”她忍住气,好心地朝他伸出手。
“不需要!滚开!”他不领情,暴怒地喝斥。
“别这样,我只是想帮你……”她真不懂这个人在发什么脾气。
“我叫你滚!滚出我的房子!滚得远远的……”他发狂地大嚷着,但话未喊完,身体却抽搐了一下,随即痛苦地蜷起身子。
看他这样,她心里涌上一抹同情,也不管他是否愿意,上前一把就将他拉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