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夫子摸不着头脑,愣愣地问:“范姑娘,你认识我表兄?”
因为早上一声“范夫人”惹来她的大笑和解释,所以他改口了;也因此,在心里悄悄地埋下希望的种子。但照此情势看来,这颗种子尚未发芽,莫非就要夭折了?
“路上见过一面。”端木溯词赶在范心或开口前截住话。
范心或疑惑地望着他。
“娘。”范亦非扯了扯她的衣角。
范心或低头一瞧,“哎哟,你怎么弄得那么脏?”她惊叫一声,哀叹连连,“这下子,你的雁笙姨要骂你了。”
“今天夫子带我们去玩。”范亦非无辜地道,“娘你瞧,夫子身上也有泥巴呢!”他指了指曾夫子。
“喝,是谁教你没大没小的?”范心或敲了他一记响头。
范亦非嘟起唇。
端木溯词沉默地看着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打闹。
真是一副母子和乐的场面,可惜,缺少了个男主人。
曾夫子笑望着他们,“范姑娘,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?”善醒堂放课的时间很固定,范亦非从来没在此留得这么晚过。
“对不起,我今天有事出城去了,所以晚了些。下回一定准时。”说着,她瞅了眼端木溯词,他也正以审视的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她。
“没关系,只是范亦非担心了。”曾夫子摇头,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。
“是啊娘,我等得都快睡着了……”范亦非小小地抱怨一下,“娘,你去哪里了?”
“嘿,你什么时候管起我的事来着?”范心或好笑地捏了下他的鼻子,“不准多问,反正我以后都准时来接你就成了。”
她瞪了儿子一眼,才跟曾夫子道谢。
“哪里,我正好也在此等我表兄。”他睁眼说瞎话。
“哦?你居然在等我?”端木溯词讶异道,接收到对方求救的眼神,又淡然地说:“那可真是抱歉,我本来可以早点来的,不过路上被人耽搁了,差点赶不上进城的时辰。”
范心或瞪起眼,他是在说她吗?
“娘,我饿了。”范亦非可怜兮兮地望着范心或。
“好,我们回家。”范心或说着,横了端木溯词一眼后,向曾夫子道别。
“等等……”曾夫子望了望天色,“都这么晚了,你们两个这么走怕不太安全。”
“没关系……”
“表兄,你可否送他们一程?”
端木溯词回首,“我?”
“他?”范心或指着端木溯词,引来端木溯词的回视。
“怎么了?”曾夫子见他们两人表情怪异,瞟了冷着脸的端木溯词一眼,续道:“表兄,你的马车比较快,而且我得整理一下东西才能走。”他再望向一脸惊讶的范心或,“范姑娘,有表兄送你回去,我比较放心。”
范心或一怔,他比较放心?她扭头瞧向端木溯词,见他嘴角勾起冷笑,瞪起火眼。
“好,我送她。”端木溯词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答应。
在范心或还没来得及反驳前,她和范亦非已经被端叔又惊又喜地拉着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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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,他是谁?”马车上,范亦非张大好奇的眼睛,偷偷打量了端木溯词好几回,终于忍不住开口问。
“他?”范心或瞅了端木溯词一眼,此刻他没有在看书,反而是端坐着,双手搁在身前,用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眸注视着他们,“他是你夫子的表兄,你方才没听见吗?”
“哦!”范亦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仍好奇地偷瞟他。
方才娘上马车的时候差点跌下去,夫子的表兄一伸手就将娘拉住了,速度好快,他眨个眼,他就已经在车上了。
好厉害好厉害,比私塾里每天飞上屋顶敲锣的老伯还要厉害!
端木溯词感觉到范亦非的注视,亦看向他,结果他依然瞪大双眼地注视着他,没有半点不好意思。
“这是你的儿子?”他低声的问。
范心或起初还以为听错了,见他扫过来一眼,才道:“是,他叫范亦非。”她直觉地回答。
“范亦非?”他喃喃念着。是她的姓,还是她夫家的姓?不,她没成亲,那么是他爹的姓?哼,他爹的姓!
“在。”范亦非立刻笑呵呵地应声。
范心或惊讶极了。这小鬼可从来没有对人这样过,平常遇到什么人,不熟悉的话,理都不理也是常事。
端木溯词惊讶地顿了下,这孩子的反应好快。
范亦非小声问:“娘,这位叔叔怎么了?”他没做错什么啊,这位叔叔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?
“他?”范心或抬眼瞧了瞧,又低声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他的表情太奇怪,她不能理解。
“哦……”范亦非重新用疑问的目光望着端木溯词。
“你觉得很奇怪?”
端木溯词的话惊吓到这一大一小,两人神情同时一震,手足无措地互望一眼。
“怎么,你坚持要坐车的大胆到哪里去了?”他冷讽。
范心或火冒三丈地说:“范亦非,我们下车!”她直觉想赶紧离开他的视线范围。
“娘!”范亦非感到奇怪,“叔叔没赶我们走啊。”
范心或瞪起眼,不知该怎么跟儿子解释。
端木溯词眼里闪过一丝笑意,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。
“我这回可没赶你。”他好心似地说,仿佛她得了便宜还卖乖,“毕竟若是曾夫子问起来,我不知该如何向他交代。”他说得好像迫不得已似的。
“什么?”范心或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。
“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?”他讽刺道。
范心或瞠目,他干嘛一副讥笑的表情?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
“哦,只是随便说说而已,你这么认真,看来事情不太简单。”
她是越来越弄不明白了。
“无妨,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。”不过,他猜这个日子可能要很久。
“你这人!”
“怎么?”他挑眉,难得出现询问的表情。
“真是让人摸不透。”范心或泄气地说:“一会儿冷得要命,一会儿又神秘莫测,讲话很高深,别人怎么会听得明白!”
端木溯词敛下舒缓的表情,换上了冷然,“范心或!”
“干嘛?”她眨眨眼,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耶,害她心儿怦咚一跳。
范亦非奇怪地在两个大人间瞄来瞄去,不太明白他们怎么都说些他听不懂的话。不过,娘好像没有要下车的意思,他放心了。
唉,好不容易有机会坐这样豪华的马车,当然得坐久一点;他们家里穷,平常到哪里都是走的,很远的路也走,以前看到别人坐车,心里都很羡慕呢。
“我一样可以让你下车!”
范心或抗议道:“你瞧你瞧,你这人就是这么奇怪!刚才我要下车,你不让我下,现在又……”见到他冷眼扫来,她壮起胆子,努力说完:“慢着,你别这样看着我……我、我又不是你的仇人,何必那么凶?”
端木溯词被将了一军,眯起眼冷望着她,不说话。
他起初以为她只是个爱耍小无赖的女人,后来见到她常自言自语,很多时候还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,没想到,她居然已是那小子的娘!
“范亦非,她当真是你娘?”他转向小男孩问。
“当然是。”范亦非抓住范心或的手,紧张地说。
她是他的娘,永远都是,谁都不能抢走!
“哦?你不必拿防贼的眼光看我,我不会抢她。”端木溯词挥挥手,漫不经心地说。
“真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