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该怎么办?该怎么办?”她瞪着手上的血,慌了神。
再这样下去,他肯定会死掉的!然而她从来不曾应付过这种场面,手忙脚乱地,不知该从何下手。
那迦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中,突然被她轻触伤口引起的疼痛弄醒。
他睁开眼来,意外的看到那个本该逃走的中原公主,跪在自己的身边,手忙脚乱的想要为他处理伤口。
为什么不逃?他抬眼,疑惑地注视着她,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了。
楚洛在慌乱中触到了那迦的黑眸,里面满是无言的疑问。她怔了一怔,避开了他的眼,低声问:“我不知道该怎么止血,你能教教我吗?”
等了半晌,都没有听到那迦的回答,她以为他已经昏迷过去了,回头一看,却被他的眼神震住。
他有一双诱人的黑眸,深得就如见不到底的沉潭,此时这双漂亮的黑眸正注视着她,里面闪着一种奇异而不可测的光芒。
“快说话啊,再不止血,你会死掉的。”楚洛轻声地催促。
她提醒自己不要去理会他奇异的目光,只要赶快为他处理伤口,然后抓紧机会逃跑。
“黑草……”那迦挣扎着,抬手指向前方一处草丛。在野草丛中夹杂了零星颜色比较深的杂草,就是那迦口中的黑草。
楚洛怔了一怔,醒悟过来,黑草必定有止血疗伤的功效,他方才摆脱了追兵后,拼命地策马狂奔,原来是为了要在倒下前,找到这种疗伤的药草。
楚洛飞奔过去,在草丛中拔了一把黑草,待回到那迦身边时,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把箭拔掉,鲜血流满一地。
他伏卧在地上,冷汗自他额上涔涔而下,被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,他却依然保持着清醒,黑眼睁得极大。
“你别逞强了。”看着他死命硬撑的样子,楚洛只觉喉头发紧。
受了这种几乎致命的伤,肯定会痛得让人发疯吧?她宁愿看到他昏迷过去,也不愿意看到他苦苦支撑,被痛楚折磨。
她把黑草放进嘴里嚼碎,敷在他的伤口上。
可是他的伤太重,血液依然不断地流出,把草末冲散。她只好不断地在附近寻找黑草,不断地给他敷上。
她忙了很久,直到红日西沉,天色转暗,才勉强止好了血,帮他包扎好了伤口。
这个时候,那迦已经睡着了。
楚洛终于处理好他的伤口,累得不得了,坐在他身边,凝视着他的睡容。
这样近距离地注视着他,感觉有点奇怪。像他这种强悍得近乎严酷的男人,在睡着以后,睡容居然有几分柔和,长而黑的睫毛盖着眼帘,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,眉头紧皱着,像在睡梦中也跟痛楚斗争着。
她抑制着自己想伸手抚平他眉头的冲动,站起身来,想要到浅溪边洗净双手。可是刚一挪动,他就察觉了,霍然睁开眼来,伸手握着她的手腕。
“别走。”这句话听上去像是无力的呻吟,他声音嘶哑,眼皮半撑着,里面净是迷茫与混乱的神色。
楚洛分不清他到底是清醒还是昏乱,然紧捆着她手腕的手灼热得惊人,像烧炭一样。她吃惊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,温度高得惊人。他开始发烧了!
沙漠的夜晚非常寒冷,楚洛想要去为他取毯子,可是她刚一动,他就惊醒了似的,又再度握紧她的手腕,“别走,别走……”低喃声到最后几不可闻,仿佛变成了那迦心底最细微的恳求。
看着那迦这种无意识依赖的动作,楚洛的心微微痛了起来。
他不是普通的男人,在他清醒的时候,他可以单人独骑面对千军万马,可以镇定自若玩弄智谋诡计,可以受了重伤却哼也不哼疾驰数百里,像他这种既骄傲又强悍的男人,居然也有脆弱的时候。
不过也只有在他神智不清,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,才会将内心深处的慌乱和脆弱倾吐出来吧!
她极温柔地在他耳边保证:“别担心,我不是要走,我是要去拿毯子过来。”
仿佛听到了最重要的承诺,那迦的手松开,紧绷的眉头舒展开来。
她从鞍囊上取下毯子,盖在他的身上,她则抱膝坐在他的身边。
夜里的风寒冷得刺骨,她忍耐了半晌,终于抵受不了寒冷的侵袭,挪到他身边,紧靠着他坐着,拉过毯子的边缘盖在自己身上。
这样暖和多了!她吐了一口气,仰望着天上的星光。
大漠的夜,清冷又寂寥,然而经过了一天的波折与辛劳,此时靠坐在睡熟的他的身边,心里却莫名地觉得宁静。
应该逃走的,她应该赶紧趁他睡熟的时候逃走的,然而她又乏又累,挤坐在他的身边,汲取他身上的热度,暖和得几乎不愿动弹。
他安静地睡在沙面上,合着眼睛,宁静舒展的姿态像一尊最漂亮的大理石雕像。她凝视着他的睡容,看了极久,心情复杂万分。
沙漠寒冷的夜晚,意外的宁静与温柔。
他们两个本来是对立者,他是强盗,掳了她,她被他禁锢,寻找逃跑的机会,可是不管他们两人的身分怎样的对立,不管将来会是如何,她都会永远地记住这一夜。在这宁静的一夜,这骄傲又强悍的男子,在她的身边,像个脆弱的小孩似的安睡。
凝视着他的睡容,她的心竟如春水般柔软。她伸手想要轻抚他的脸,却停在了半空,接着轻轻地站起身来,为他盖好毯子,离开了他的身畔。
狩风没有睡,在浅滩边低头喝着水。
“好好保护你的主人。”她伸手抚摸马鬃,轻轻地向马儿耳语,再回头看了他一眼,然后毅然地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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烈日、黄沙、矮树,在沙漠上走了半天,似乎都只是在原地兜圈。
楚洛又累又乏,脚下一个踉跄,跌坐在沙地上。
后方突然传来急遽的马蹄声,疯狂的速度,像极了那迦骑马的方式。
“不可能的!他受了那么重的伤,不可能仅仅半天就复原了。”楚洛安慰自己后,惶惶地回头张望,赫然发现坐在马上策马扬鞭向着自己飞奔而来的人,果真就是那迦。
瞬间那迦已经奔到了眼前。
“我们又再见面了,公主殿下。”他端坐在高高的马背上,声音嘶哑,面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,然而他却神采飞扬,注视着她的黑眸里闪着光,声音里透着戏谑。
楚洛累得无法思考,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,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半天时间,他就奇迹般地恢复了过来。
昨晚他明明还病得快要死去,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,端坐在马上,高高在上的看着她!
而且他的心情好像还不错,眼底有一抹闪亮的笑意,这让他向来冷硬的脸突然柔和了起来。
“别发呆了,走吧。”他伸手把她像沙包一样抄上了马背,这样大的动作,让他肩背的伤口又进出血来。
“又流血了!”她累得不想挣扎了,攀着他肩膀,茫然又失神地低呼。她害怕见血,看到别人流血,她就受下了。
他却毫不在乎,仿佛受伤流血只是家常便饭。
“昨晚为什么不逃?”他不理会她的叫喊,将她圈在臂弯内,低头寻找她的眼,“你昨晚大可以一走了之,或者给我一刀,就永远不用再害怕我会追上来。”
他的目光炯炯,似乎颇在意她的回答。
可是她的头痛得要命,不想去碰触这个会让她更头痛的问题。她避开了他那双摄人心魂的黑眼,转头直视着前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