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相公,我身上好脏……”她微微挣扎。
“没关系。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她,感觉温暖而甜蜜,满满的情怀就像要溢出心房。他豁然了解以往她几乎让他养成习惯的拥抱,其中蕴涵了多少丰沛的情感。“我不希望看你难过……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点。”
“相公……”凤翎释然一笑,反手抱住他,好象所有的忧愁郁闷,都能在这个可靠的怀抱中得到舒解。
萧子暮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温柔过……张玉云又羡又妒,凄楚自嘲:“凤翎,你恨我吧?是我害山寨变成这个样子,害你无家可归,你很恨我吧?”
“不。”凤翎偎着身旁伟岸的胸膛摇头。“爹说,山寨迟早会走到这一步,他叫我别恨、别怨;而我也不是无家可归……”她深情睇了萧子暮一眼。“有相公在的地方,就是我的家。”
他们的情生意动勾起张玉云心中微微愠怒,于是故意说道:“萧子暮,你当初与她成亲,是为权宜,现在该不会仍是同情她吧……听说,我的画像你还留着,莫非你对我余情难了?否则为何不将画毁了?”
“从未有情,何来余情?”萧子暮并不怕凤翎误会,这丫头只会单向思考,选择相信他,就会死心眼的相信到底。“有没有画其实结果都一样,因为大家都认定我就是有画,无论如何众人都会追杀我。我也知道你藉此引开他们对你及建文帝的注意,你才有机会好好摆布建文帝。但撇去这些不谈,这幅画是你唯一一次开口求我,也是我唯一可以给你的东西,因此我不愿毁了画,也要亲手交给你。”
话声已尽,他由袍袖中拿出画轴,慎重地递给她。
“这是你给我的答案?”雅致如玉的脸蛋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“这就是结果了吗?就是你我之间的了断吗?”
他再度婉言劝她:
“你我都明白,建文帝不适合当皇帝,当时我若帮他对抗朱棣,只是让百姓多痛苦一些时日,现在亦然。建文帝是无辜的,你也是,百姓更是。听我最后一次劝,放手吧!建文帝已经答应我,我会协助你们到一个众人再也找不到的地方,你们可以重新生活。”
张玉云表情难解地望着眼前相拥的爱侣,目光先流连在凤翎身上,想到她为了救她弄得自己遍体鳞伤;再看向萧子暮,他本不想再涉朝政,却为了营救她及建文,以及为了苍生黎民打消她反叛的念头,又陷官场;再忆及山寨的叔伯兄弟因她一人死伤惨重,却没有人因此责备她……
最后,她惨然一笑,放下了肩上所有的负担,与骄傲。
“我想,我真的该放手了。”
第九章
“我要留下来!”
“这件事很危险,你不适合……”
“我、要、留、下、来!”
“翎儿……”
“相公,为什么我不能听?”凤翎澄净却坚持的眸子锁定了萧子暮。“你才说过我们是夫妻啊!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?不管你们谈的事危不危险,我都要听!”
这丫头愈来愈懂得如何要胁他……萧子暮无可奈何的叹气。“好吧,你要听就留着吧。”
在旁的宁国长公主见了这对夫妻的互动,有趣地莞尔。“萧先生,没想到令夫人竟是如此……特别……”
因情况紧急,兼之萧府被朱棣暗中监视着,她简从便衣低调地约了萧子暮到她城里隐密的别馆会晤,话都还没说,却意外地见到从未露面的萧夫人硬是跟了过来。这位个性直爽无邪的夫人,居然让长久沉浸于丧夫之痛的她打从心里笑出来。
也只有这样的人,入得了萧子暮的眼吧?
“长公主急召下官,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他回避了她的问题,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凤翎紧搂住他袖子的手臂,眼角飘过一缯若有似无的笑意,又移神回到正事上。
“郑和要回来了,归期定于明年九月。”长公主沉声道。“而且皇兄有意要他隔年春天再次出海。”
“时间这么赶吗?”他一听便知事态严重。朱棣正赶工造船,要上船队的人马,这时早已开始编列规画,若等出航名单确定,要再多安两个人,将会难上加难。
“所以,要尽快将建文及张土诚的后人送入宫,让他们在宫里混一会儿,才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是生手。”
“进宫?”新的问题再度浮现。“只怕他们二人的傲气,忍不下无名无份的进宫。”
“忍不下也得忍,这是为了活命。”长公主胸有成竹。“愈危险的地方,愈令人意想不到。而且,我想你有能力说服他们。”
又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。萧子暮习惯了严肃的表情,连苦笑都做不出来。“送他们入宫,长公主要将他们安置在哪里?”
“先安插在我身边,再慢慢打算。”忽地,她皱起细眉。“只是,要让人认为他两人是一直在宫里,而非近日才人宫的。因此带他们进去时,最好是神不知、鬼不觉……这我还没想到要怎么做。”
由于南京宫城部份仍在重建,除非有官衔,否则入宫的人皆要经过重重门禁、层层盘查,尤其他们两人又是生面孔,跟在长公主身边扮成奴仆虽是一法,但总是太过冒险,一不小心还会拖累她……
“我可以帮忙!”一直在旁聆听的凤翎突然出声。“偷偷带人还不简单?只要避过巡逻守卫的路线及时段,我一手抓一个,攀条绳索从外墙飞进去不就得了!”
“翎儿……”萧子暮啼笑皆非。“事情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……”
“不!她说得有道理。”江湖人用的那一套,触动了长公主的灵机。她真是愈来愈喜欢这个率真的萧夫人。“朝会时是个好机会,届时众官由西华门进出,所有守卫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儿,若我们带人由另一头‘飞’进宫,保证没人想得到。”
“我还是觉得不妥……”说穿了,他不想凤翎冒这种险。
“我要帮忙!”凤翎一脸没得商量的样子。“相公,你休想再把我撇在一边。真要说起来,玉云姐与我关系还近些,为什么你可以帮得,而我帮不得?”
唉……萧子暮无奈地又让了一步。“你要参与这件事,可以。但必须保证什么都要听我的,不得莽撞。”
“是!下官遵命!”她古里古怪地学着萧子暮正经八百的模样,蓦地又笑倒在他怀里。
唉唉……不小心看见长公主遮住脸偷笑,他只觉今天一天叹的气,比一整年叹的气还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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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会结束,朱棣如往常般单独召萧子暮入御书房议事。
“子暮,朱榑私下制造及趸批之刀械火器,已全部超出,也发现了他枉顾国法私囚之犯人。这下罪证确凿,朕近月将召其子来京,同废为庶人。”朱棣话说到一个段落,等着响应。
那丫头应该已成功将人送入宫了吧……萧子暮全副心思都放在凤翎身上,表面上仍是一派恭谨,但骨子里已按捺不住想尽快知道她的情况。
“子暮?子暮?”意识到他的分心,朱棣板起脸。“你在想什么?”
骤然回神过来,萧子暮想要沉淀心情,却仍是心神不宁。只得拱手回道:“臣只是想,齐王的败亡对皇上而言,只是个开始,而非结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