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,我不担心这个。”
“我不擅于猜测别人的心思,你有话直说好了。”
紫苏并不显得困扰,只是以好奇的眼神凝望还幽。美丽的女性大都是自信的,神采奕奕的,而她却同时流露出温柔与羞怯,睫毛遮覆着眼睛,宛似过去深闺中的大家千金,是她所见过最难以置信的女人。
她慢慢扬起眼睛看阿苏,“我想了解你来此的真正目的,不只是单纯的画像而已吧?!”她的声音轻柔得几乎难以听见,“你一定知道我丧失记忆,是不是姊姊要你……”
“还幽!”于怀素急急否定,“不是的,只是画像而已。”
紫苏哈哈一笑。“她话没问完你便急忙澄清,不等于自己招认了吗?”怀素无语的望着她们,紫苏又是一笑。“我们这样似乎不太诚实,而且也显得不必要。还幽失去的只是记忆,而非智力,坦白告诉她不好吗?”
“我不希望再增加还幽精神上的负担。”
“我觉得你不应该把她当成迷途的小孩看待。”袁紫苏不客气的把她的感觉说出来。
“我……我是在保护她!”于怀素带点愤怒的说。
“你能保护她一辈子吗?”袁紫苏说着把脸转向于还幽,面带微笑拍拍她的手,“你很聪明,猜中你姊姊请我来帮助你,找出害你摔落阳台的祸首,我不敢说我一定成功,但你愿不愿意配合我试一试呢?”
“袁紫苏,你不经商量就突然这么做……”于怀素困恼的站起来俯视她。
“欺骗或隐瞒,只会造成调查上的阻力!”袁紫苏仰头无惧的直视回去,“我来之前下过一番工夫,根据医学报告,有少部分失去记忆者终生都不曾恢复记忆,他们能怎么办?每天躲在家里吗?依赖别人过完一生吗?就算还幽明天就可恢复记忆,至少今天的她必须面对现实,而且要笑着面对,而不是缩在你的保护壳下。”
“你──我真后悔请你来!”
“来不及了。你应该向姚瀛打听过我的为人,既然你用种种诱饵引我上门,勾起我的兴趣,不查出个水落石出我绝不会缩手,就算你不高兴的赶我出门,我照样可以私下侦查。你明白了吗?一旦我接手,我就不听人指挥,我要照我的方式来办。”
于怀素脸上忽白忽红,呼吸渐粗。这时,于还幽却发出一串又清又脆的笑声。
“姊姊,我好喜欢她,她真有个性。我们就听她的吧!”
于怀素勉强笑了笑,算是同意了。
“还幽,你真的愿意配合?”得到于还幽热切的笑容,袁紫苏非常认真的说:“你的身体完全复元了吗?”
“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错。”
“那好极了。老实讲,我最受不了死气沉沉的人,不管男人、女人,除非有病在身,要不然成天躲在房里,没病也变有病了。”
“我怕……面对一些陌生的人,也许我本来认识他们,现在突然不认得了,不知……别人会怎么想?”
“你可以重新认识他们啊!”她顿了一下,对她笑笑,轻缓的说:“你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呢,还幽,一般人对于美女都具有相当大的包容力,不但不会责难你,相反的将很乐意帮助你。”
“好……好吧!”
“那我们说定了,这一个月中你要时时与我在一起。”
袁紫苏灵动的神采和快活的语调,使于还幽深深羡慕,她梦想自己有一天也像她一样,充满自信、迷人、讨喜和温暖,如果和她在一起可以改变自己,她愿意试试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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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房,在走廊上,袁紫苏像猫样的在微笑。
“不必过分的忧虑了,怀素。”她低声说:“我练空手道十几年,至少你可以相信我有能力保护她的安全。”
于怀素望着她,眼中隐含着某种悲伤、明智,却也有些欣慰的神色。“谢谢你,并且,麻烦你了。”
将她安置在隔壁卧房,就去忙主妇的事了。
打量淡黄色调的寝具,紫苏咬咬下唇,“真不方便,比目鱼不在,要我维护整个房间的整洁……佣人会来整理吧!”她对于琐碎的家务不擅长,这时才想到比目鱼的好处。
趴在窗前观看无味的风景,她猛然想起一事,“于还幽比我想象中更加保守、羞怯,应该不会随便让男人进她的房间,更别提和她站在阳台上出其不意的推落她了。难道这三个男人中有一个是她的情人吗?会是谁呢?”这疑问必须保留,有待进一步观察于还幽的性情再作决定。或许在这个家彼此有如兄弟姊妹,不拘泥于小节;也或许凶嫌是趁还幽不注意时,偷偷潜入行凶。
“问题是,有必须置她于死地的理由吗?”她难以想象以于还幽娇柔善良的模样,曾经做出令人恨得想杀她的事。
“或者,凶手想保护自己?还是另有隐情?”
她决定不想那么多,等见到其他家庭成员时再进一步观测。
但基于女性的敏感,于还幽有一点令她略感纳闷。在酷暑天,她竟穿长袖衣服,教看的人都替她热起来。
在附近逛了一圈,天黑了,下班的人都赶回家,袁紫苏走着走着,笑起自己小鼻子小眼睛,光留心这些琐事,白天怕晒黑、晚上怕蚊子叮的女人比比皆是。心情放轻松的走回项府,却在门口遇见原不该出现的一个人。
“比目鱼!”她惊道:“你来做什么?”
他微笑作答:“自然是项先生请我来的。”
她这才注意到另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。和桑小鲽的文秀外形一比,更显此人之粗犷强壮,约中等个子,胸宽背厚,浓眉阔唇,从两鬓沿至嘴唇四周的髯须,只有加深别人对他的深刻印象。
“项先生?项瑀吗?”她大方的伸出手,“你好,我是袁紫苏,尊夫人邀请我来为她们姊妹作画。”
“进来再说。”项瑀好像没看到她的手,直接走了进去。
她双眉一扬,想起姚瀛曾警告她:别让他激怒你。
桑小鲽及时握住她即将收回的手,笑咪咪的说:“嗨!紫苏妹妹,好久不见了。”
“你神经病啊,我离家至今不过五个小时。”
抽回手,白了他一眼,她昂首阔步的走进去。
摸摸鼻子,叹了一口气,他也进去了。
八个人围成一圆桌用膳,姚瀛也邀了唐秋思,在剧本上,她饰演吕后,如今则是出版社艺文小说部门的主编。袁紫苏对唐秋思并不陌生,却到最近才晓得她是低姚瀛一届的学妹,不免对她留神起来,有道是“近水楼台先得月”,她与姚瀛会不会……
项瑀在餐桌上发表他邀请桑小鲽来的用意。“还幽出事至今两个月,谁都不晓得她究竟是自己不小心摔落或是有人陷害她,免不了疑神疑鬼,连多年的好友也仿佛不能信任了,因此,我请来征信社有名的探员桑小鲽先生来为我们解开谜底,他会住上一阵子,你们心中有什么疑问或发现任何蛛丝马迹,尽管提出来,私下告诉桑先生也行。我所要的是最后的结果,不问中间的办案过程。”
桑小鲽抬头向众人笑笑,又埋首处理虾壳。他的表现委实称不上“有名的探员”,把三只大红虾的壳剥干净了,放在小碟子上,送到紫苏面前,深切的望着她:“很新鲜的,吃了不会过敏,安心吃一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