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沉默了一会儿,撩了一下略湿的头发,然后摊开手掌心。
掌心上,只有五十元。
随即,她拢缩掌心,下定决心,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。
“学长,如果我让你们勒索,把我的午餐费交给你们,那我等于是成全你们的勒索,我不就等于是帮凶了,我不能帮你们完成你们的道……”
“神经病!你在胡说什么!”柯三良的妹妹看似冷若冰山,但说起话来好像少了根神经,很难沟通,可恶!
“算你倒楣,撞见我们,把钱包拿过来!”伸手欲拿,发现她俐落闪过,不由得吃惊想起:对啊,就算她再差,毕竟还是有点底子的。
如果让人知道,他连这个没有什么天分的普级校花都打不过,那不是很丢脸吗?
思及此,染发的学长再度挥拳相向,而她再一次以敏捷的身手闪避。
该不会“听说”都是骗人的吧?他卯足全身的力气,再迎面打去,她立刻接下他的一阵乱打。
“她的招数不赖嘛,真像童晃云稳扎稳打的样子……”观看的高年级生惊奇低语,不由得松开被勒索的学弟,专心看着他俩对打。
跟柯四杰对打的染发学长更下狠劲,左勾拳一挥——
拳头用力击上她的左脸颊,咚的一声,娇小的身躯猛然撞上墙壁。
学长们吓了一跳,看见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,短裙被掀起大半。
“……”谁也没料到这个学妹看起来有点料,却这么的不经打。两名俗称杂碎的学长互看一眼,目光锁住她垂下的头,同时退了几步,然后转身就跑。
宁静无人的长廊上,完全没有任何声响,直到——
“下次……一定要绑好鞋带。”语音低微地抱怨,赤脚在地上摸索,套进刚才滑落的布鞋,指腹探进嘴巴里的牙齿,确定每一颗小贝齿还安全无恙。“不大痛……原来我也满耐打的。”她爬起来,拍拍脸,决定自己不告诉刚才那位学长——他的拳头还要再练几年。
她伸展四肢,打了几拳,再一次确认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后,走到饮料机前,用她以生命保护的五十元硬币,慎重地投下她早就研究好的新品饮料。
然后背好书包,抱着满怀饮料,走上阳光普照的草坪。
一罐饮料从怀里滚落,她眼明手快,这一次鞋带有绑,迅速踢回饮料,却没想到一时失误,变成排球飞出去了。
她连忙追上去。捡起草地上的饮料罐时,瞥到一抹高瘦的身躯摊坐在树下,树影掩去他苍白的脸孔,让她无法在第一时间认出是谁;但能把风云黑色的校服穿得这么贵气的,也只有一个人了。
“连学长?”
“嗨,学妹。”那声音带点低哑,也有点气弱。
果然是连遥久。
她迟疑了会儿,走到树旁,清楚地看见他要笑不笑的神色。
他跟她三姊是同班同学,但,是这学期才转来的。开学的那几天人人闲聊的话题都是他;特别的不是他的人,而是他挟带而来的雄厚财力。
据说,连家捐了巨额款项,数目大到足够让他随心所欲——迟到早退、出席日不足,大考可不应试,也不必编进基础武术课程,私家轿车可随意出入校园,明年照样可以给他毕业。
这样的“恩宠”,简直是风云创校以来的首度特例。
三姊曾提到,开学到今天,他出席还不满十天呢。
她盯着他有点透明的肤色,道:
“连学长,需要我到校门口叫你的司机吗?”
他慵懒的眼神微诧地投向她,优美的唇角轻勾——
“我很好,没事。倒是学妹你……你不疼吗?”
柯四杰坐在他的身边,明白他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。
“还好。我想,我挺耐打的。”她不是会主动跟人闲聊的人,但她必须坐在这里。
“你不用向老师们报告吗?”
她想了一下,回答:
“我想,学长挥出那一拳时,并没有想到会打中我,不算恶意吧。”打开书包,拿出杂志,暗自挣扎后,不舍地递给他一罐饮料。“学长,要不要尝鲜?这是最近很流行的饮料喔。”
他接过饮料,修长的手指轻碰拉环,然后瞪着拉环,神色复杂。
她连眼皮也没有眨,很快上前,啪的一声,帮他打开。
“谢了……学妹,你的裙子。”
她低头一看,春色微泄,连忙遮好,端正坐回原地,翻开杂志。
不知过了多久,耳畔一直响起“学妹”的呼叫。她回神,这才想起身边有一个她必须注意的学长。
不行,要集中精神。她打开一罐饮料,喝了一大口。
“学妹,好喝吗?”
“好喝!”她举起饮料罐,说道:“喝了它,活力十足——电视广告说的。”现在她活力源源不绝,保证精神十足。“学长,你那罐如何?”
“甜。”非常甜。他的口舌问已经被恶心的甜腻感给攻占了。
“你那罐,应该是天天喝它都开心。”她开心地说。
“……”应该是天天喝它都发胖吧。
这个学妹有点怪,跟柯三良完全不同。他注意到摊在她大腿上的杂志——如何作好菜。“学妹,你学作菜啊?”他打发时间随口问。
“是啊,几年前我家是卖自助餐的,等我毕业后我要继承家业。”
她还真是有问必答。就算是他只待在这间学校没几天,也常听见一些八卦——关于柯家姊妹的。
“我以为你将来要当武术老师。”他随便恭维着。
“老师?不不,学长,我从小成绩就不是很好……我想,我比较适合当厨师,我三姊才是适合当武术老师的那个,她非常有天分。”
“可是,刚才你揍人挺帅的。”这句话倒是真的,他从不知道一个小女生的身手能这么潇洒。
“学长,你是说我被揍的时候吧?”她毫不在意,同时拚命喝着饮料。集中精神,集中精神。
暖风拂过他脸颊,顿觉冷意。他有些累了,半合上眸,说道:
“要做,理当做最好的。学妹,你想当厨师,还不如当个饭店厨师,好过小小的自助餐。”
“我只是想继承家业,饭店不在我目标里。”
“你家没人要继承吗?”
“其他人都各有志向,我想我来继承也没差。”她不甚在意地说。
“你未来的人生,就是做一辈子的厨师?”
“是啊,当厨师就是我的志愿。”
这样毫不考虑的回答,在他听来格外刺耳。
她才高一,就已立定志愿,未来的一辈子啊……她还有一辈子可以专注在她的志愿上……真是令人又羡又妒。
那天,一抹身影从二楼一跃而下,是那么的俊秀潇洒又活力十足,几年后她的潇洒未必会变,但他可能不再有机会看见了。
因为,他只能活在现在。
他没有再问了。
他不问,柯四杰也不会主动跟他聊天,专心回到“如何作好菜”上,然后……
等轻风也拂过她被打肿的脸颊时,她回神,慢半拍地想起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学长。
她一转头,吓了一跳!
“学长,连学长!”她赶快爬过去,一碰到他摊倒在草坪上的身躯,大吃一惊。
他的脸好凉,刚才就是觉得这个学长不大对劲,她才守在这里的。
“学长,你不舒服要说啊,闷在心里,莫名其妙死掉怎么办?”她曾听三姊说过,这个学长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。
她东张西望,四周还是没人,手肘碰到他口袋里的凸起物。
是手机!
她急忙拿出来,是最新型的手机,昨天她在电视上看见男模广告过,她应该会用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