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一上锁,她就可以松懈防卫之心。每天夜里她都抱着毯子到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睡。
独自一人时,她不必坚强,她可以尽情哭泣。流泪是软弱的,但没有人看到她的眼泪,所以莉娜并不觉得丢脸。
厨房后面的小花园是莉娜的另一个私人天地,她通常在那里度过早晨的大部分时光。她暂时忘记城市的喧嚣和垃圾的恶臭,脱掉鞋子把脚趾钻进丰腴湿润的褐色泥土里。等朝露被阳光蒸发干时,莉娜才回到混乱吵闹的屋内。
拥抱阳光的宝贵片刻帮助她捱过剩余的一整天。在这种宁静的环境里她可以专心思考,任何疑惑及难题通常都能迎刃而解。但是自从遇见李昂侯爵后,莉娜再也无法专心在任何事上。他盘掘了她的每个思绪。
从相遇的那一刻起,她就深受他吸引。当雷纳爵士叫他李昂时,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唤起。后来她望进他眼里,她的心就被俘虏了。她在他阴郁眸光中看到的脆弱使她想要朝他伸出手去。
他是一个需要关怀的男人。莉娜觉得他很可能跟她一样寂寞。但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此印象。李昂被家人包围着,被上流社会拥戴、钦羡、甚至畏惧着。是的,上流社会因他显赫的爵衔和财富而对他毕恭毕敬。在莉娜看来,那些理由十分肤浅可笑,但李昂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。
但李昂自有与众不同的地方。她注意到他并没有屈从于英国上流社会的习俗。他似乎决心自创一套为人处世的规矩。
莉娜知道要求他娶她有失体统。按照规矩,应该是男人向女人求婚才对。莉娜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决定,为了赶在她父亲返回英国前结婚,她势必得违犯这个规矩。
但是她的时机仍然掌握得不好。她知道她在仓促中脱口而出的问题吓到了他。他吃惊的表情令她担忧,不知道他是要放声大笑或大发雷霆。
但是莉娜确信他在克服最初的震惊后一定会答应。他已经承认他有多么喜欢跟她在一起,有多么喜欢碰触她。有李昂在身边,异域的生活会比较容易忍受。
而且他们的婚姻只需维持一阵子就可以。他不必像伯爵夫人喜欢说的那样一辈子跟她束缚在一起。
何况他别无选择,不是吗?
她是达科他族之狮,李昂非娶她不可。
这是他的命运。
在李昂看来,星期四晚上来得太慢。等他进入杭特爵士的家时,他已经气得快发狂了。
每次想到莉娜的离谱提议,李昂就又愤怒又失望。他现在知道她在玩什么游戏了。她追求的终究是婚姻,没错,婚姻和金钱,就像英国的其它女子一样。
除了气莉娜以外,他更气自己。他的直觉一定是在睡觉,否则他从一开始就能一眼看穿她的把戏。天啊!他做出的正是他指责隆恩的事——被美丽的脸蛋和高明的调情手段迷惑。
李昂愤慨得想要大吼。他打算一有机会就把事情对莉娜说清楚。他不打算再婚。一次婚姻就够令他倒尽胃口了。哦,他打算拥有莉娜,但必须是照他的条件来,而其中当然不包括有神职人员来蹚这趟浑水。女人一结婚就会变,这是他的经验之谈。
不幸的是,他进入杭特的客厅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他的妹妹。黛安立刻看到了他,而且提起裙摆冲到他面前屈膝行礼。
可恶!他不能不顾及礼貌。
“李昂,谢谢你要雷纳爵士护送我来。他是那么的和蔼可亲。海丽姑姑下个星期一就会到,到时你就不必这么麻烦了。你喜不喜欢我的新衣裳?”她问,拉拉黄色的裙子。
“你看起来很漂亮。”李昂回答,但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。
客厅里挤满了人使李昂找不到莉娜。虽然个子比其它的客人都高,但他还是看不到那头他在寻找的金发。
“绿色很适合我,对不对,李昂?”
“对。”
黛安的笑声引起李昂的注意。“我的衣裳是黑色的,李昂。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有注意我。”
“我没有心情玩游戏,黛安。乖乖地去人群里转转吧!”
“她不在,李昂。”
“不在吗?”李昂心不在焉地说。
黛安再度格格娇笑。“莉娜还没到。我昨天跟她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。”
“你在哪里遇到她的?”李昂问,语气比打算中严厉。
黛安不以为然。“她来喝下午茶。妈妈没有加入我们。对了,你也没有。李昂,你真的忘了你叫我邀请她来喝茶的吗?”
李昂摇头。“我决定不打扰你们。”他说谎道。他是真的忘了,但把他的举止失当归咎于莉娜。自从她开口求婚后,他就无法思考别的事。
黛安困惑地看哥哥一眼。“你向来不是健忘的人。”她说。见他不吭声,她只好径自往下说。“我很高兴有机会跟她单独相处,莉娜公主迷人极了。你相不相信命运,李昂?”
“天啊!”
“你用不着呻吟。”黛安责备。
“我不相信命运。”
“你这会儿变成大吼大叫了。李昂,大家都在看我们。拜托你挤出点笑容来。我相信命运。”
“不信才怪!”
“你在不高兴什么?”黛安不给哥哥回答的机会。“公主对人的观察令人耳目一新。她从来没有说过任何有欠厚道的话。她是那么纤柔秀丽,跟她在一起使人忍不住想保护她。她是那么温柔——”
“老巫婆有没有陪她去?”李昂不耐烦地打岔。他没有心情听妹妹说莉娜的种种优点,他还在生她的气。
“你说什么?”黛安问。
“伯爵夫人。”李昂解释。“她有没有跟你们一起喝茶?”
黛安努力忍住笑。“没有,她没有陪莉娜来。我说了一句她阿姨的坏话,但当然没有叫她老巫婆,而且说那句话也是出于无心。莉娜很客气地告诉我批评长辈是不礼貌的。她的温和责备令我惭愧,李昂,后来我发现自己在对她诉说妈妈的事和她如何为詹姆哀伤至今。”
“家务事不应该跟外人说。”李昂说。
“她说妈妈会变成今天这样是你的错——”
“什么?”
“听我把话说完再吼也不迟。”黛安说。“莉娜说了些非常奇怪的话。”
“那还用说。”李昂长叹一声。
天啊!莫名其妙是会传染的。跟莉娜公主相处了一下午,黛安就变得跟她一样。
“我不明白她的意思,但她确实说过,而且语气十分坚定。她说解铃还须系铃人,妈妈变成这样要怪你,导引妈妈回归家人也要靠你。”
黛安从李昂的表情中看出他跟她一样迷惑。“我告诉你,李昂,她的神情好像在背诵某条规则。我不希望她认为我没教养,所以没有追问。但我不懂她的话。莉娜公主的神情好像她的劝告完全合情合理。”
“那个女人的言行都很莫名其妙。”李昂说。“黛安,回雷纳爵士身边去,他会介绍你给许多人认识。我还得去跟我们的主人打招呼。”
“丝琪夫人在这里,李昂。”黛安低声说。“你不可能错过她的,她穿着不要脸的大红色。”
“不要脸的大红色?”李昂因这荒谬的形容而微笑。
“你没有跟那个藕断丝连吧?莉娜公主以为你跟那种声名狼藉的女人来往的话,会起反感的。”
“我没有跟丝琪藕断丝连。”李昂咕哝。“你怎么会知道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