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是什么样的人?”
“跟你完全相反。”李昂回答。“蕾蒂热爱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。她讨厌这幢宅邸,讨厌乡野。她喜欢耍弄阴谋诡计。那时我替理察工作,战争即将来临,我经常不在家。我的哥哥詹姆护送蕾蒂参加各种社交活动,我不在家时,詹姆就跟蕾蒂上床。”
她的吸气声说明她懂。李昂本来是想藉此证明他有多么信任她,但开始叙述往事时,积压多年的愤怒意然开始消散。他感到惊讶。他的解释不再犹疑。
“蕾蒂死于难产,孩子也没有保住。但孩子的父亲不是我,莉娜,而是詹姆。我记得我坐在蕾蒂身旁,努力想安慰痛苦不堪的她。我希望你永远不必忍受那种痛苦。蕾蒂没有察觉我在她身边,她不停地叫喊她情人的名字。”
莉娜想哭。遭到亲哥哥的背叛一定令他难以承受,她不明白做妻子的怎么能这样羞辱她的丈夫。
她拥抱李昂,但决定不给他多余的同情。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。“在你哥哥对不起你之前,你们兄弟的感情好不好?”
“不好。”
莉娜挪身以便看到他的表情,他的眸光只反映出他对她问题的不解。蕾蒂的红杏出墙不再影响他,她心想。
“蕾蒂始终没有得到你的心。”莉娜说。“你无法原谅的是你哥哥,对不对,李昂?”
她的洞察力令他吃惊?
“你跟詹姆亲不亲?”她问。
“不亲。我们小时候竞争得十分厉害。我因长大而摒弃那种无聊的心态,但我哥哥显然一直没有。”
“不知道詹姆是不是像‘圆桌武士’中的兰斯洛。”她喃喃地道。
“而蕾蒂是我的关妮芙?”他温柔地微笑。
“也许。”莉娜回答。“如果你哥哥不是故意的,你会觉得好过些吗?”
“詹姆毕竟不是兰斯洛。我哥哥十分任性,想要的一定要得到,不管会带来什么后果。他一直没有真正长大。”李昂说。
她假装没听出他声音中的严厉。“也许是你母亲不让他长大。”
“说到我母亲。”李昂叹口气。“你打算把她留在这里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要命。多久?”
“别皱眉头了。她会跟我们一起住到她想离开为止,当然啦,我们先得使她想要留下来。李昂,我有一个帮助她的计划。我们一起把她拉回家族中。你的母亲觉得她该为你哥哥的死负责。”
“你为什么那样说?”
“她把詹姆绑在她的裙角上。黛安说你们的母亲保护你们两个不受父亲残暴脾气的伤害。”
“黛安怎么会知道?父亲去世时,她只是个奶娃娃。”
“海丽姑姑告诉她的。我问过你妹妹和你姑姑,李昂。我必须尽可能了解你母亲,然后才能帮助她。”
“需要多久?我可没有耐性整顿饭听她谈詹姆。”
“我们不会让她谈詹姆。”莉娜说。“你母亲非常坚决,但我比她更坚决。”她亲吻一下他的下巴。“你完全支持我吗?”
“你会带她到荒野,找个地方让她等死吗?”他问。想到莉娜把他母亲拖出屋子的画面,使他不禁呵呵低笑起来。“黛安担心你真的会那样做。”
莉娜恼怒地叹口气。“你妹妹太天真了,我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。要不要我说明我对你母亲的计划?”
“不要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宁愿感到意外。”李昂说。“我刚刚想到另一个问题要问你。”
“我一点也不意外,你总是充满问题。”
他假装没看到她愠怒的表情。“你知不知道你有时会不自觉地说起法语来?尤其是在你不高兴时。你的家人都说法语吗?”
她的脸颊出现两个酒窝,使她看起来像天使。但她的举动一点也不像天使,因为她突然伸手握住他的亢奋。
李昂呻吟一声,拉开她的手。“先回答我。”他沙哑地命令。
她让他看到她的失望。“父亲把狄先生抓来教我说白人的语言。如果母亲获准跟狄凡说话,她就会告诉他我将来要回到英国。父亲认为那不重要。他不知道白人的语言有许多种。后来狄凡跟我结为好友时告诉我,他很怕我父亲。我记得我当时觉得很好笑。那种反应很不厚道,但我当时只有十或十一岁,所以我可以用年纪小不懂事来为我的态度找借口。狄凡那时也很年轻。他教我白人的语言……他的白人语言。”
李昂的笑声打断她的话。她等他恢复自制后继续说:“整整两年,我天天受那种语言折磨。母亲一直不能靠近狄凡。就白人而言,他长得很帅。事实上,每个人都离他远远的。他是来完成任务,而不是做朋友的。”
“那么上课时只有你跟他两个人?”
“当然不是,我也不可以单独跟他在一起。自始至终,我的身边至少都有两个老妇人陪伴着。但后来我渐渐喜欢起狄凡来,我设法说服父亲对他友善一点。”
“狄凡什么时候发现他教错了语言?他跟你父亲怎么沟通?”
“狄凡会说我们的语言。当我妈妈终于获准去狄凡的帐篷时,她一听我背课文就知道那不是她小时候学过的那种白人语言。”
“轩然大波因而掀起,对不对?”李昂问,努力忍住笑。
“对。母亲逮到父亲独自一人,让他见识了她的怒气。要不是他固执地不准她接近传教士,两年的光阴也不会白白糟蹋。父亲同样生气,他想杀了狄凡,但母亲不准。”
李昂实在忍不住而大笑起来。“你母亲为什么不自己教你?”
“她的英语说得不是很好,她认为狄凡的英语比较好。”
“你为什么比较喜欢说法语?”
“有时比较容易。”
“用你家人的语言告诉我,你爱我。”
“我爱你。”
“那是英语。”
她用达科他族的语言重复一遍我爱你。
李昂觉得那种声音像诗歌。
“现在我要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。”莉娜低语。她的手滑下他的胸膛。她原本想撩起他的欲望,结果却发现他早已亢奋无比。
“不,我先来。”李昂说。
他把妻子翻成仰卧的姿势,开始用行动说明他的爱。
许久之后,他们睡在彼此怀中,两人都精疲力竭却心满意足。
李昂在半夜醒来,他立刻伸手去搂莉娜。一发觉她不在床上,他立刻翻身往床下看。
莉娜也没有在地板上,李昂立刻睡意全消。他正要下床去找寻她时,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的烛光。他明明记得他把三枝蜡烛都吹熄了。
他想不透是怎么回事,直到他看见烛光中那本黑皮书。
书的封皮因年代久远而斑驳。李昂打开它时,霉味扑鼻而来。书页一碰就破,他小心翼翼地慢慢翻开莉娜送他的礼物。
他不知道他坐在床缘埋首阅读洁思的日记有多久。也许一个小时,也许两个小时。等他看完字字血泪的日记时,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。
李昂站起来舒展僵硬的肌肉,然后走向壁炉。他感到寒冷,但不知道是因为室内的温度,还是因为洁思的日记。
他往刚生起的炉火里添加第二根木头时,房门在他背后开启。他转过身去,单膝着地跪在地上,默默凝视妻子良久。
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,头发蓬乱,脸颊微红,神色紧张。她端着一个托盘,托盘上的玻璃杯不停地相碰着。
“我想你可能饿了,我去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