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宝赶紧去拿水桶,叫嚷着要去提两桶海水。麦修则试图阻止纳山由活板门下去。“你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有多糟,”他喊道。“走楼梯,孩子,走──”
麦修的话还没说完,纳山已经从活板门滑下去。
他几乎看不见舱房里的情形,浓密的烟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他摸索地走到床边找莎娜。她不在床上。他在房内搜索着,肺里象燃烧一样地痛苦。他摇晃地走回活板门下的梯子,接过金宝手中的水桶,将火熄灭。危机解除了,但是他们三个大男人已经浑身发抖了。纳山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。担心妻子安全的恐惧已经淹没了他。然而,她并不在舱房内。因此,她没有被烟熏昏。她没有死。但是。
麦修和金宝站在纳山旁边。他们三人望着房间的角落,检视着火灾的结果。在圆形的暖炉下有一些木板已经被烧穿,四面墙中的两面完全被火烧黑了。纳山并不理会房内的损坏,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莎娜剩余的阳伞上。阳伞的伞柄还留在炉子内,被火烧得红热。“她以为这是炉床?”麦修对金宝低语道,并且摸着下巴,思索着可能性。“我想是的。”金宝答道。
“如果她正在睡觉,浓烟一定呛死她了。”纳山粗声说道。
“好了,孩子”金宝说道。他相信这个孩子一定又会发一顿脾气。“莎娜没事,这是最重要的。你的脸色就跟这些烧过的墙一样的阴暗。其实,你也有不对的地方。”纳山以谋杀的目光瞪着他,但是金宝丝毫不畏缩。“我听见莎娜把活板门说成是烟囱,当时直把我笑弯了腰,我以为你会纠正她的想法。”“我想他没有。”麦修插嘴说道。
金宝的话并未使纳山平静下来。当他吼叫的时候,似乎快哭了出来。“她竟然放火烧我的船!”“她不是故意的。”麦修替莎娜辩解道。
纳山听不进他说的话,“她放火烧我的船!”他咆哮地重复说道。
“我们听得很清楚了,孩子,”金宝说道。“冷静下来,这是一件意外。”
“我想他要再过几分钟之后,才能开始思考。”麦修说道。“他一向性急激动,金宝,而且莎娜引起了火灾也是事实。”
说完,他和金宝便转身离开舱房。他们认为纳山需要自个儿静一静。纳山的吼叫声叫住了他们。“带她过来,现在就去!”
金宝示意麦修留在原地,然后跑出门外。当他在萝拉的舱房内找到莎娜时.他并没有给她任何的警告。他只是告诉她,她的丈夫想跟她说话。
莎娜急忙跑回她的舱房。当她看见地上全是水时,她登时傻了眼。她注意到角落的地上也有了一个洞,“我的天,这里发生什幺事了?”
纳山转身看着她,答道:“着火了。”
她一下子明白了。“着火?”她沙哑地说道。“你指的是炉床的火吗,纳山?”
他一直没有回答她。最后,他慢慢地走过去,站在她面前。他的手近得可以掐位她的脖子。他抗拒着这个可耻的企图,并将双手紧握在身后。
她没有望着他,而且直接盯着被火烧坏的地方看。她用牙齿咬住下唇。当她开始发抖时,纳山猜想她已经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幺好事。
但是,他猜错了。“我不应该忘记看顾炉床,”她轻声说道。“火苗跑出来了?”
他摇着头。她望着他的眼睛。她的恐惧显而易见。
他立刻减少了些许的怒气。他不希望她怕他。就目前的情况而言,这是个不合逻辑的想法,但是却使得他不再那幺横眉竖目。“莎娜?”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。
然而她却觉得他很生气。虽然她很想跑开,但是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。“什幺事,纳山?”她看着地上说道。
“看着我。”
她看了。他看见她眼中有泪水,这使得他剩余的怒气全消失了。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“那不是炉床。”纳山走出了船舱。莎娜望着他的背影,然后才转头看着麦修和金宝。
“他刚才说这个炉床并不是炉床?”
他们两人点了头。
她的肩膀垮了下来。“但是,它看起来像一个炉床。”
“但是,它并不是炉床,”麦修说道。接着,他推了推金宝。“你来解释。”
金宝点头。他告诉莎娜,堆在这个舱房角落的金属部分已经在上一次的航行之后,被纳山拆去修理“翡翠船运公司”办公室内的老旧炉子。至于其它的残留部分,纳山忘记拆掉,不过金宝相信他的船长下一次不会再忘记了。
麦修补充说明。那个活板门只是个通气孔,除此之外,别无用途,所以并不是烟囱。
当他们两人解释完之后,莎娜的脸已经变得跟火一样的红。她感谢他们两人的耐心解说,也感觉自己像个无知的傻瓜。“我差点害死别人。”她喃喃说道。
“是啊,差一点。”麦修同意道。
她顿时流下了眼泪。金宝看着麦修,两人束手无策。
麦接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位安慰女儿的父亲。他拥着莎娜,笨拙地拍着她的背。
“好了,莎娜,事情并没有那幺糟,”金宝安慰她说道。“你不可能知道那不是个炉床。”
“连白痴都知道那不是炉床。”她叫道。
他们两人彼此点了头。接着,麦修说道“我也许也会认为那是个炉床。”
纳山站在门口,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。两个他所共事过、最冷酷、无情的海盗现在竟然像个保母一样。要不是他专注地想着火灾的损害,他一定会大笑不止。此时,他皱起了眉头。
“在你将我太太的背部拍成瘀青之前,你最好先去找人来清理一下。”纳山对麦修说道。接着,他转向金宝说:“木板被烧穿了,金宝。把破洞补起来,麦修,你再不放开我太太……”
他不必说完,因为当他走到莎娜身旁时,麦修已经往门口走去。“如果我的太太必须有人安慰,那个人也该是我。”
他将莎娜拉入怀中,把她的脸压在他的胸膛上。金宝一直到走出舱房才敢露出笑容。他关上房门,然后才哈哈大笑。
纳山继续抱着莎娜几分钟,他的怒火又上升了。“老天,太太,你还没哭够啊?”
她在他的衬衫上擦拭着她的脸,才松开他。“我也努力不哭,但是有时候我实在无能为力。”
“看来的确如此。”他说道。
他拉她走到床边,推她坐在床上,然后才告诉她每个水手最大的恐惧:失火。他将双手放在身后,一边说教,一边在房内踱步。他的话很平静,也很合逻辑。
她看着他踱步,却愈来愈大声的发牢骚。在他训话的期间,她明白自己真的很爱他。他一直想对她好,因此只是在那里责备他自己、金宝和麦修。因为他觉得这场火的起因是因为他们没有跟她解释船上的生活,
她想投入他的怀中,告诉他她其实一直爱着他,而且这种感觉愈来愈……鲜活,愈来愈真实。她感觉平静又满足。就像是旅程结束,终于回到家的感觉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