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在这么一个长手长脚的“怪物”身旁,语嫚还真的有点无所适从。
自从那一摔之后,他倒是不再对她发脾气,可是,当他发愣的时候,语嫚是十二万分的泄气。
她宁可跟他大吼大叫的,也不要他把她丢在沉思之外。语嫚一向不喜欢多话、耍帅的男人,可是,她就是受不了他的酷。
云方凝视着壁上那幅他和兰音共绘制的画作,但是,总感到背后有道目光投射而来,教人无法专心。
这个小女人究竟想干什么?,石伯编得再成功,她也犯不着成天悲天悯人的盯住自己吧?
“我很好看吗?”他回头过来,刻意重复她在天桥上说的话,然而,眼波交触的两道光芒,却教他凛然心惊。
“我……”语嫚咬咬唇,眼珠子转了两圈,干脆来个死不认帐。“谁在看你呀?我是在看……画!对!看画嘛!”
“哦?”云方温和地笑着,“你也喜欢它?你也懂画?”
“我是喜欢它,可是我不懂得画。反正,不就是感觉嘛!”
“女人就是喜欢凭感觉行事!”
拜托,不就是聊聊天嘛!这牛驶还真是屎,怎么这会儿要挑起性别歧视呢?难怪他老婆死了这么久,依然还是孤家寡人!
“感觉有什么不好?能真正凭感觉去做事,或许还算是一种福气。不像有些一人,不敢面对现实,无法承担自己的感觉。”话才说出口,语嫚立刻嫌恶起自己的舌头来了,她干嘛无端挑起战火?
瞧他那副阴阳怪气的脸色,石伯不是交代过别去刺激他的吗?可是,己经来不及啦!
“你是在说我?”明显的火药味儿!
云方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小姐,给一针见血地刺入伤处。他两手抱胸,寒声地问:“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事情?,又凭什么这样子说我?”
“我……”好女做事好女当,更何况像他这种一味沉浸于昔日悲情的人,唯一的解救之道只有痛下针砭。
“难道不是吗?你有手有脚、人模人样的,实在不应该这么消沉。虽然你失去的很多,但是,那并不表示你不会再得到,而得与失之间全靠你自己了。难道没了老婆,你的日子就不用过了?如果你的父母在天有知,也会为你感到伤心和羞耻的;没想到一个堂堂七尺之躯,竟然连我这个小女人都比不过?”
瞧她说得口沫横飞,都快跳到他的头顶上去了,真是个“小”女人啊!
云方怒目切齿,拊膺暗骂:这次定要让石伯那个豆浆铺子来个“大翻修”,都是他惹的祸!
“喂!你不要不说话!我知道自己说的话是重了点,可是,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啊!”语嫚退后了两步,说实在的,她还真怕他那紧握的拳头会落在自己的娇躯上。“其实,你真的可以好好的找个事做,那天在天桥上,我还以为你是哪个企业家或董事长呢!”她紧盯住他,陪着干笑,拚命想圆场,“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个不务正业的人耶……”
“我是不务正业!”云方终于迸出一句话来,睨了她一眼后,赌气似的在那张桧木椅上坐下。
放着庞大的事业不忙,跑回来做石伯的活道具,跟这个女人穷搅和,不是不务正业是啥?
“那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哦!”语嫚这才放心地挑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。
云方真是哭笑不得,或许……将身分公开,能解决眼前这混乱的情况。
于是,他十分慎重地开口--
“语嫚!”
“嗯?”
“我想,还是老实告诉你好了,其实……我就是云方,这个屋子的主人。”
呼!身世得以大白,感觉真好!云方静待她充满惊骇的脸色。
果然--
语嫚条地站了起来,飞了魂似的眼神罩在他身上,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没错!我正是你好同学云皓的叔叔!”他早就料准这个内幕会炸掉她的所有知觉。
而她对这个如假包换的真主人一再误解和无礼,想必会懊悔不己。
语嫚二话不说,立刻倒了一杯茶来,凑向云方身旁,柔声细语地说:“你……你先喝口茶吧!”
这未免太现实了吧?云方倒是领情地笑着:“其实你不必如此,所谓不知者无罪--”
“什么不知者?我……我罪可大了!”语嫚扯了两下头发,望望他,摇摇头,再望他,叹了口气。云方觉得好古怪,只听见她悔恨交加地喃语着:“我怎么把石伯的话给忘了?怎么激得你发病了呢?”
“等等,什么发病?”
“发病就是--”语嫚看着他,随即又放弃似的甩甩手,喳呼着:“反正跟一个病人解释病情,他也听不懂的。”l她走到画旁,义正词严的骂道:“都怪这个云方!牛驶的养母也真是的,干嘛老要逼自己的孩子去学别人?到头来,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给逼成妄想症!可怜的牛驶,为什么要去当别人?当自己有啥不好?”
云方的杯子掉落地面,茶水溅湿了他的长裤,他却连一丁点擦拭的力气也没有。
妄想症?!亏石伯想得出这一招来断他的生路!
是的,他快病了……
当一个人说出自己的姓名却只能证实自己的精神状态异常时,这个人是该放弃自己的名字而“忘了我是谁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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室外春光明媚,室内亦春色无边。
一番云雨缠绵之后,云皓拥住纪菲,若有所思的抽着烟。
纪菲伸出修长的手臂,一把夺下他的烟,眯着眼道:“别抽那么多烟嘛!你想慢性自杀,我可舍不得!”手指在云皓宽厚的胸膛上不停地画圈圈。
他握住那双灵活纤细的手,送到唇际,印上无数的轻吻。
“菲菲,让你受委屈了!语嫚说得对,这不是长久的办法,骗得了一时,骗不过一世,我总不能一直拿语嫚当挡箭牌。我要娶你,我要向奶奶坚决表明--”
“我知道,我全明白!”她将脸贴向他胸膛磨蹭着,吐出甜蜜而满足的呻吟,而后又昂起脸,凝重地说:“可是,现在你叔叔不是下落不明吗?你如果在这个时候去跟老奶奶唱反调,恐怕会适得其反,把事情弄得更糟!”
“可是,今天你--”
“不必顾忌我啦!”纪菲努力地绽出一个令他放心的笑容,催促他起身,“难得嫚姊肯答应帮忙,你不是说,嫚姊答应中午以前过来这儿的吗?时候不早了,你还是起来冲个澡,穿好衣服,免得待会儿嫚姊来,又撞见--”
云皓那出色的五官故意挤成一团,还吐了个大舌头,“给她一点适度的教育嘛!说不定一刺激之下,她会答应回来跟你剪刀、石头、布,好决定一下谁大谁小--哎哟!”纪菲粉腿一扬,把云皓给踢下床。
作滚球状的云皓只好滚进浴室去,纪菲则走到衣柜前,帮忙挑选适称的衬衫和领带。
突然,有人敲了门。
“来了,请等一下!”纪菲忙把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整理好,她可不希望再“吓着”嫚姊,天晓得每当她面对嫚姊时,总是感到羞愧不已。
谁教修女般的丁语嫚每次一见到她和云皓,脸上只有一个表情--喔,你们做了“坏事”!
门一打开,纪菲愣住了。
来人是一个老太婆。
“阿婆,您--”
“你是想问我是谁,而我要找谁,是吧?”
纪菲想说的话全被说完了,只能呆站在原地--不,是频频退后闪让,因为这名阿婆已经手执拐杖,大摇大摆地进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