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零八落的义大利话加上一番挤眉弄眼的比手画脚,抢匪倒也弄懂了她的意思,但她这一番行为即将他搞糊涂了。
打从他决意以行抢讨生活以来,从没遇上像这样讨价还价的人……
“发什么愣?快点将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抢过来。”抢完柜台那边的抢匪用家乡话对他大声咆哮,之后持着枪慌张的退到大门把风。
他回过神,持着枪朝他们逼近一步。
“别这样,我的钱全都给你们,你别抢他。”听不懂抢匪们的对话,秦乐唯主动掏出身上的钱呈上,太过焦急的她没时间比手画脚,只能直觉的用中文说话。
取过她的钱,抢匪作势要关哲澧也交出身上的财物。
认清霉运当头的关哲澧无言的掏出皮夹,但在抢匪抢走前,一双小手已快一步的抢过。
“不行,你的不能给他。”秦乐唯大喊。
“这时候你闹什么闹?”关哲澧骂她。
“我害你遇上这种事就已经很对不起你了,怎么还能让你破财?”
“破财消灾。”他只给她这四个字。
“拜托,你的身价我哪赔得起。”苦着一张脸的秦乐唯喊道。
“我又没要你赔。”
“不行,这是原则问题。”她表现出异常的坚持。
这是什么见鬼的原则?关哲澧又开始瞪地了。
“不要故意拖延时间,快拿来。”抢匪动手抢秦乐唯手中的皮夹。
“不要!”她反抗。
“你给他。”关哲澧忍不住吼了她一句。
现场状况当真是名副其实的“抢”劫,秦乐唯死命抓住手上的皮夹,而抢匪则使尽吃奶的气力要抢她手上的皮夹,要不是情况太过紧急,这两个人宛若小孩子抢玩具的姿态真会让围观的人笑出来。
可惜,一向欠缺幽默感的关哲澧笑不出来,他几乎能确定,此时此刻恐怕是他人生中倒楣指数最高的一刻了。
拜托,这样荒谬的事要再持续下去的话,他就要受不了了,唉!随便来个人枪毙了他还比较干脆。
就像是要如了关哲澧的愿一样,争夺中的歹徒竟误扣了扳机,“砰”的一声,秦乐唯吃痛的大叫起来……
劫匪开枪了?!大伙儿愣住。
“好痛喔……”低下头,秦乐唯看向伤处。
咦?!怎么没有流血?
枪是假的!关哲澧首先反应过来,一个箭步,他冲向匪徒,其他被抢的民众则一窝蜂的围上门边想逃跑的歹徒。
团结就是力量,门边的歹徒双拳难敌四手,更何况是一大群人?所以一下子就让人给制伏住,但这一厢的关哲澧就没那么好运了,一对一的扭打下,眼看就要将贼人制伏了,但没想到歹徒会在紧要关头使出最后一击,他竟趁关哲澧不备之时摸出一把亮晃晃的刀来,就在刀子猛然刺下的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啊!”秦乐唯闷哼一声。
关哲澧顺势接住软软倒下的她,震惊使他完全愣住。
怎么也没想到,她竟然会冲出来替他挡了这一刀……
看着怀中的她,看着由她指缝间流出来的血,关哲澧完全没发现一旁的人发挥团结的力量,三两下就擒住了挥刀的歹徒。
“大哥大……”一手捂着疼得厉害的肚子,秦乐唯吃力的将沾满血污的皮夹递给他,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,“幸好没被抢走……”
关哲澧被动的接过,一时之间,他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。
“没想到会这样痛……”她试图维持脸上的笑容,但可惜努力无效,扭曲成一团的脸只让人觉得可怜兮兮。“但幸好皮夹保住了,这样……你也不会因为证件遗失而让关大哥知道你的下落了,真好……”
承受不住疼痛,话未说完,她便昏厥了过去。
关哲澧的脑海呈现一片空白。
第五章
这一生中,关哲澧的思绪从没像此刻这般混乱过。
处在急诊室一隅,他一直在思索秦乐唯昏迷前所说的话。
他不懂,真的不懂她的想法。
为什么要替他挨那一刀?又为什么要死命的保住那个皮夹?难道她真的是因为怕他皮夹中的证件遗失,才不顾一切的与歹徒交涉?
但……这又是为了什么?
打从在梵谛冈巧遇以来,她一直都拿他的下落威胁着他,好像巴不得阿玺知道他的去处似的,怎么这会儿又站在他这边,而且为了替他隐瞒行踪还平白挨了一刀……她究竟是帮着谁的?
会不会是她欺压、威胁他成了习惯,怕他证件遗失后在申请办理时让阿玺知道他的所在地点,那她就再也没有把柄可以拿来威胁他了,所以……念头刚起,关哲澧便连忙甩去这样的想法。
不会!虽然她老爱拿他的下落做为威胁,但她不是这种人……
他怔住,不敢相信自己前一秒所想的。
他是怎么了?他在帮她说话?
三分钟后,他找到了解释自己反常想法的理由。
愧疚!
对,就是愧疚,一个女孩子代他受过,不管是一时冲动也好,或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原因,反正地替他挡下了这一刀是事实,就算先前有再大的仇恨也都该一笔勾销了,更何况她只不过是惯性的赖皮惹他不快,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,所以他会为这一刀感到愧疚是理所当然的。
这个解释让他满意。但解决一个问题后,事情又回到先前的问题上——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替他挡下那一刀的?
就在关哲澧一个人坐在那儿挤破脑袋的想答案时,护士带来了秦乐唯转入病房的消息,看在他是外国游客的份上,她还相当好心的带他前往该病房。
到了病房后,关哲澧谢过护士,但不知怎么地,立在病房门前的他突然裹足不前。
见了面他该说些什么?
迟疑了一会儿,抱着“船到桥头自然直”的心态,与一种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心情,他走入了病房。
“嗨,大哥大。”秦乐唯虚弱的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。
看着她,关哲澧缓缓走向病床边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……哎哟!”想动,却不小心扯动伤口,秦乐唯忍不住哀叫一声。
“你别乱动。”皱着眉,关哲澧忍不住说她一句。
听从他的话,秦乐唯相当合作的乖乖躺着,刚做完缝合手术的她相当虚弱,现在能清醒已经算很了不起的事了,哪还有力气去做其他的事。
咬着下唇,她看着他,气氛静默得有些奇怪。
“你……”清了清喉咙,关哲澧打破沉默,“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“做?做什么?”不是故意装傻,她是真的不懂他提的是哪一档子事。
她气虚的问句让关哲澧气也不是、骂也不是,只感到无奈。
“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刀?”他重新问。
意识因药物发挥作开而开始模糊,秦乐唯无法做出回答。
此时的她苍白、虚弱,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样子,较之几个小时前活蹦乱跳的她,简直是一个在天、一个在地,让人根本无法将之兜在一块儿。
“算了,现在别说了,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吧。”他做出决定。
看了她一眼,不知道留下来做什么,所以他转身想离开。
“哎呀!”
“你干嘛?”她的痛呼让他连忙折回床边。
“别走。”秦乐唯挤出两个字,残余的气力大半耗在龇牙咧嘴的喊疼当中。
像是没听懂她的话,他看着她。
“别走。”她又说了一次,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