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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不,不,”范啼明连忙挽留:“那也不算什么贵客,由阿尧去招呼即可。”

  元宝难得附和道:“对嘛,走这一趟也挺累的,我才不要空手而返。”

  默婵便不再言语,只要他们别再争执即可。

  范啼明在前引导,绕过茶厅和正厅,往后院的堂楼行去,一路对默婵小心呵护,有心介绍风景时必停住脚步,与她四目相对,轻声慢语:“我尽量保持余园的原貌,不作多余的更动,看来还满自然的。”

  “我看是欠缺银两吧!”元宝泼人冷水从不费力。“所谓的‘自然’就是不精致,差不多能见人的意思。若是有钱,不信你不将它整治得焕然一新,然后到处炫耀。唉,怪不得我爹信奉‘拜金教派’,自封教主。有了钱,万事圆嘛!”

  “元宝!”默婵似嗔似笑的看了她一眼。“你可别成为第二号小教主,要知道‘有钱难买心头愿’。”

  “人不为利,谁肯早起?”元宝虽然不似老爹拜金成了一种瘾,却也了解金钱之好用,也从不遮遮掩掩故作清高。“只有像你这种养在深闺里的小姐,才食米不能米价。‘人心节节高于天,愈是多钱愈爱钱’,等有一天你有钱了,就晓得爱钱。”

  默婵茫然。“我只是一名孤女,跟有钱扯不上关系。”

  “常言道:田怕秋日早,人怕老来穷。你记得要出嫁时狠狠敲张师涯一笔嫁妆,反正他有的是钱,不敲白不敲。”

  “元宝,你……”默婵听得目瞪口呆。

  “人无横财不定,马无野草不肥!你千万别心慈手软假客气,白白便宜了那群花花草草。”元宝继续给她洗脑。

  默婵开始感到啼笑皆非了。怎么话题扯到这方面来?

  范啼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俩,问得极自然:“金少爷的论调太古怪,怎么默婵姑娘出嫁要去向张师涯要嫁妆?”

  “你不知道吗?她的大姊是张师涯的元配,我的大姊则是二房。她自幼养在张家,自然生老病死都要张师涯负责。”

  这话近乎无赖,元宝却讲得好像理所当然。而要求一个男人负责一个女人的生老病死,只有一个方法:嫁给他!

  “你少胡说了啦!”默婵红着脸斥道。

  范啼明帮腔道:“‘巧嘴八哥说不过潼关去’,姑娘不必理会无稽之言。”

  “哇,你损我?”元宝索性明快爽利,马上舌尖吐刺:“似你这等人,是‘水上浮油花,有油也有限’,顶多小康而已,默婵,你千万不能对他有好印象,张师涯和大夫人绝不肯让你降格以求。”

  话题愈扯愈远,默婵翻眼凝视天空云彩,置若罔闻。

  范啼明则煞感有趣。照理说,他与这两人压根儿不熟,金元宝的想像力却好比“轻舟已过万重山”的三峡水一般急速,一下子便扯上婚姻之说,也太会扯了吧!或许该说,金元宝直觉敏锐,他确实对默婵怀有极其复杂的兴趣。

  “元宝,不要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。”默婵情绪丝毫不受波动,柔柔轻轻的说:“如果你再东拉西扯,恐怕到天黑都走不到余寒花的房间。”照理说,她是非常羡慕正常人能够滔滔不绝,但千万别是废话连篇,那会使她“庆幸”自己的失聪。

  元宝难得顺从民意:“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吧!”

  范啼明很有风度的领前带路,这回,直接走到处荒僻的小院落,早先若有种植些奇花异卉,也因缺乏呵护老早死灭了,反而一些野草野花不请自来,不需玉手施舍雨露,自然活得比有主的名花生机勃勃。

  院子里有一连三间的小姐闺房,外表看起来污损斑驳,损坏的窗棂没有修好,两扇房门有一扇不见了,另外一扇被拆下来搁在墙角,免得晚风吹拂时便咿呀作响,隔着一个院落,听着好像鬼魅之声。

  “喂,姓范的!”元宝皱眉捂鼻子,不觉间流露出女儿娇态,嗓门提高了点:“你保留‘原味’也保留得太彻底也吧!起码也该粗略打扫一下,一股陈年乌浊气,谁受得了呀!”

  范啼明笑得好生无辜。“我以为你会很激赏我保留〔古迹〕保留得很好,绝对的忠于原味,不添加人工色彩。”

  元宝一脸受不了的表情,捞出手绢捂着口鼻。反而默婵把一条粉红的绢丝手帕拈在手中,忘我的踏进蒙尘的香闺,在悄悄的拭泪呢!

  试想余寒花的一生不仅短暂,而且孤独,幼失怙、弟失踪、母病亡,再没有一个可以说心事的人,若是良缘能谐倒还好,偏偏遇人不淑碰上负心汉,如何不心寒、心碎?

  范啼明轻拍她的香肩,凝望她泪光莹莹的明眸,口气有些感伤的问:“为余寒花的薄命垂泪吗?为什么?”

  “不知道。就是觉得难过。”默婵拭干了泪,走出房门,不忍再看,再看也看不出结果。薄命的余寒花为了负心男人而死,而嫁得如意郎君的江庭月,多少人欣羡,却也时常在夜里欲泣,算是好命还是薄命?

  正是:多情自古空余恨,好梦由来最易醒。

  “确定了?”何道尧在他身后道。

  “确定了。”目送那对少年男人远去的背影,范啼明脸上那股子亲切的笑容正逐渐消失中,声调转为清冷。“林老头没撒谎,江默婵是张师涯的小姨子,当年,张师涯就是为了迎娶江庭月,抛弃余寒花,逼得寒花走上绝路。”

  默婵和元宝作梦也没想到,余寒花之死,罪在张师涯!

  “我不懂,”何道尧疑道:“据林老头说,张师涯和寒花是情投意合,为何后来却冒出一个江庭月,若说变心也变得太快了吧?江庭月的条件并不好,娶了寒花反而可以接收余家全部的产业,抛弃寒花于情于理怎么也说不过去。要说他迷恋江庭月已到不可自拔的地步,不惜和寒花恩断义绝,这也不对,他婚后一年即开始纳妾,既然如此,大可把寒花和江庭月一起娶回家中,岂不两全其美?” 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范啼明转过身来,盯着他看。“你想,张师涯会把真相如实告知吗?他肯自毁名誉吗?”

  “换了我也不肯。人死如灯灭,再也照不出影儿,大可把一切罪过推诿绪死者,说她性烈如火,不肯两女共事一夫啦等等。”

  “不,寒花是非常温柔的女孩,我知道。”范啼明几乎是伤痛的自言自语:“因为我正是当年失踪的小男孩,余家的独子,余寒花的亲弟弟。”

  何道尧拍拍他的肩膀,表示他了解他的心情。

  “居心叵测的林苍泽灌了我迷药后,将我卖给马贼带到北方去,我一直想不透他干嘛不干脆把我杀了算了,今天我也回来找他算帐。”

  “他只是贪心,却还没那个恶胆。”何道尧哼着一声,道:“你能从杀人不眨眼的马贼手中苟活下来,也算福星高照。而那个恶舅林苍泽呢,即使你不回来,也自有报应等着他,你看不出来他正在走霉运吗?”

  “你指的是他继室甘灵妃?”

  “那个女人看就是个祸水!”何道尧简单明快的说:“昨儿个,林苍泽准备下乡三天巡视田产,被我半路劫来,昨晚我立即上林家夜探,结果你猜我看见什么?甘灵妃和他们的总管巫白介睡同一个被窝!”

  现世报!范啼明差点脱口而出,又咽下去。

  “我还听到一段很有趣的话。”何道尧扬了扬眉毛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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