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渲直起身子,沉稳内敛的精炯黑眸无畏地望向皇上,接着躬身一揖,答道:“臣愚昧,不知皇上召见臣所为何事。”
皇上一听竟纵声大和知,摇摇头叹道:“你什么都好,就是喜欢逃避现实,其实你心里清楚得很朕召见你是为了什么事!”
德渲敛下眼睑,神色黯沉了几分,浓眉微微蹙起,却不发一语。
见他没有回答,皇上站起身,缓步走至他身畔,神情严肃地道:“你阿玛今天早朝再次向我奏禀,希望你能回到多罗睿王府,早日和冬篱格格完婚。他准备将这世袭的爵位传给你,朕今日召见你就是为了这件事,你心里有什么看法不妨说出来给朕听听。”
德渲沉默了片刻,缓缓抬起眼,薄唇微微抿起,淡淡地道:“臣至今仍无心于婚姻大事,从未想过与冬篱格格完婚,这件事何不日后再提。”
他的回答教皇上不由得摇摇头,哂然一笑,“对于你的拒绝,朕一点不感意外,可这一次朕不能再顺着你了。你逃避这桩婚事也逃得够久的,今年你也二十有四了,该是娶妻生子、替多罗睿亲王绵延后代子孙的时候啊!”
德渲闻言,全身一僵,炯亮的黑眸直看向皇上严肃认真的脸庞,“皇上的意思莫非是要命令德渲择期完婚?”
皇上挑眉笑道:“你要将它当成是朕的命令也无妨,你……可愿意遵从这个命令?”
“德渲的手紧握成拳,脑海里浮现一头癞痢、脏污不堪的小鬼,还有盲眼老者胜利得意的嗤笑嘴脸,心里蓦地怒潮翻翻涌,忍不住冲口而出 ̄ ̄“臣不想隐瞒皇上,臣实不愿娶冬篱格格为妻!”
“哦?”皇上挑高眉头,背着手,颇不以为然地说道:“朕倒要听听你为什么迟迟不肯和冬篱那丫头完婚。若是碍于她的出身问题,朕早已赐封她为冬篱格格,她算是配得上你了,况且你的生命确实是托她之福而得救,你怎么忍心弃她不娶?”
德渲双眸倏地眯起,他不能将算命仙铁口直断之事告诉皇上,可要叫他娶那小乞婆为妻,他实在心有不甘!
沉默了半晌,他闷着声沉沉地道:“冲喜一事非臣之所愿,更何况臣早已有婚配,如今要臣舍弃原有之婚配而另娶他人,臣实在难以心服!”
看着他执拗倔强的模样,皇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,他实在不懂为什么德渲会对这冲喜一事如此反感,甚至还迁怒到冬篱身上。
“朕承认,当初为了救你,确实没顾虑到你的感受,而为你的婚事另作安排,可当时你身患重病,那恭亲王怎舍得将独生爱女送至多罗睿王府当冲喜新娘?这只能说你和婉清那丫头没有缘分吧!”
德渲只是抿着唇,不发一语。
皇上见状,心中虽气,却也能理解他的愤怒,只不过若顺了他的意,对冬篱这丫头却又极为不公,实在教他伤透了脑筋。
“这样吧!”他只好做出让步,“朕允许你可以娶婉清入门,但前提是你得先和冬篱完婚,等度过三个月的新婚日子之后,若你仍执意娶婉清为妻,朕定不加以阻挠,而她们二人的名分问题,朕也不干涉你的决定,这是朕最后的让步了!”
他深知德渲性子倔傲,除却这一点外,他的文才武略皆高人一等,不在他的众皇子之下,他对德渲的溺爱,早已将他视同自己的皇子般看待,做这样的让步多半是自他的私心,他不愿见德渲为此闷闷不乐。
只不过,这样做对冬篱那丫头实在有失公允,但愿在这三个月风,冬篱能抓住德渲的心,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,否则……唉!他虽贵为天子对个人感情之事却也无可置喙,没有插手的余地,冬篱那丫头只能自求多福了。
“朕这样的决定你可同意?”皇上抬眼睇视德渲,等着他的回答。
德渲锁紧眉头,沉吟了半晌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谲笑容,从容地答道:“多高谢皇上的退让,臣定当遵守和皇上之间的协议。”
皇上见他没有异议,这才松了一口气地点头,随即又端凝起面容,苦口婆心地道:“朕希望能给冬篱一个机会,三个月的时间,足以让你体会她的好,你可要多用心,知道吗?”
“臣明白。”德渲拱手作揖,恭谨地垂首答道。狭长的漂亮黑眸里却闪烁着一抹邪鬼冷佞的芒,嘴角微微勾起的笑痕里充满了鸷冷的气息……一跨出御书房,一抹高大的身影瞬即拦住德渲的去路,好整以暇地杵在他面前。
“瞧你臭着一张脸,皇阿玛找你准又是为了你的婚事。”说话的正是皇上的第五位皇子 ̄ ̄五阿哥胤祁。
德渲冷冷地睨了他一眼,迳自走进御花园里,一副不想搭理的淡漠神情。
“别闷不吭声行不行!好歹我也是大清皇朝的五阿哥,也是你的至交好友,你对我这么冷淡,真是太不够朋友了!”胤祁不满地抱怨着。
所有皇子之中,就属他和德渲走得最近,也最合得来。两人时常一起互相切磋武艺、研习兵法,早已培养出如亲兄弟般的情谊,他们之间几乎无话不谈,对于彼此的心事也了若指掌。
沉默了片刻,德渲才沉声地道:“皇上要我回多罗睿王府,和我的冲喜新娘完婚。”
胤祁了解地点点头,“你就是为这件事而心情不愉快是吧?”
德渲寒着一张脸,冷冷地道:“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她是我的妻子,那个长着一头癞痢的丑丫头!”
见他一脸阴沉,胤祁皱着眉头,不解地道:“就因为那个瞎眼算命仙的话,让你到现在还无法释怀,连带地把这口气出在冬篱身上?你真相信一个江湖术士说的话?”
德渲和那瞎眼算命仙十年之约的事只有他知道,他也明白德渲心里的介怀和疙瘩,只不过犯得着为这件事而赌气这么多年吗?
胤祁点点头,“你的心情我能体会,可他的预言还真准哪!不到二个月,你果真娶了那个小娃儿进门,虽说是身不由己,但她毕竟已是多罗睿府的人,而且还救了你一命呢!
这一番话更加惹怒了德渲,他狠狠瞪了胤祁一眼,低吼道:“我的命才不是她救的!笑话,一个满头癞痢的小乞婆怎么可能是我的福星?那只是巧合罢了!”
胤祁无奈地摇摇头,叹了一口气,颇不以为然地道:“既然不信,你何须如此介怀,像是跟人家有仇似的,还扬言要回去掀人家的摊子,要了人家老命……”说到这里,忽然脑袋灵光一现,胤祁恍然大悟,脸上突地扬起一抹饱含嘲谚的诡谲笑意。
“难不成你是害怕那算命的铁口直断,真说中了……”
“闭上你的嘴!”德渲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:“你以为我真会娶那个又臭又脏又丑的小乞婆当我的妻子?真是荒谬!”
“怎么会呢?”胤祁不知死活地回答。“事实摆在眼前,你果真娶她为妻子了呀!而且你也确实是因她而救回了一条小命,要不然,怎么不是婉清格格当你的冲喜新娘……”
“够了!”德渲不耐地挑眉竖目,他已濒临爆发的边缘。“他是嫁进了多罗睿王府,可我还没跟她正式完婚,她仍算不上是我的妻子……”话说至此,他突然露生抹残佞的笑容,冷笑一声,才接着说道:“就算我真娶了她,可她的名分也未必是我的妻子,我倒要看看那算命的要怎么自圆其说!他竟然还说除了她,我不可能再娶别的女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