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想到你跑来这儿吵醒人家!还把床踩得脏兮兮!”胡香凝严厉地瞅着女儿。但她的容貌太柔美,女儿根本不怕她。小手摸摸母亲的脸,撒娇地靠上去亲吻母亲。
“站好!白佳熙!”胡香凝竭力弄出一个凶恶表情,命令女儿。
小女孩乖顺了一下,不到半分钟,又开始把手里的花往母亲发上簪。
祭祆儿笑着。“她一点也不怕你嘛!”
“是啊,”胡香凝一脸没辙,脱掉女儿沾泥巴的鞋子,将她抱起。“顽皮鬼出世,天生来闹人。”她打一下女儿圆圆的小臀,唇边浮现淡淡的笑,神态既和蔼又安祥。
“这就是母亲吧——”祭祆儿声音平缓地呢喃。
“什么?!”胡香凝听不清她的声音。
祭祆儿回神,摇摇头。“没事,”她摊手,歪着头,拿下发上的花。“你女儿的杰作。”
胡香凝面色愧然,道:“真抱歉。小丫头一早就吵醒你。我还跟罗先生说,让你多睡一会儿的……”
“没关系,我早该起床了。”祭祆儿将花插在小女孩的辫子,一手摸她粉嫩的小脸。“你叫佳儿吗?姊姊是祆儿。你是顽皮鬼呀,姊姊可是‘半神半妖’喔——我们当好朋友嗯?”
“好——”小女孩拉拉祭祆儿的手,笑了笑,打个呵欠,趴回母亲肩上。可能是太早起,玩闹够了,想睡。
胡香凝温柔一笑。“你说你叫‘祆儿’?你姓祭吗?”
祭祆儿颔首。“你楼下的便利屋,是我大嫂的店。我听嫂嫂讲过你……你是不是有个绰号叫‘狐仙’?”
“啊!原来你是则云的小姑呀!”胡香凝惊讶极了。神的便利屋的前老板——贺则云,是她的好朋友,因为远嫁他乡,店务转手由祭姓夫家的助理罗悦接掌,而今罗悦的双胞胎兄长罗愉出现,参一脚,还带了新的祭家人来,以后铁定热闹!“太好了,好久没这么热闹了……”
祭祆儿偏头看她。“狐仙姊姊,”直接叫起胡香凝的绰号。“有一个佳儿,你仍觉得不够热闹?!也对,孩子应该多生几个……”
“喔!我不是说这个。”胡香凝抓回思绪,笑着看祭祆儿。“我的意思是,我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祭祆儿唇畔上扬。“嗯,我也是。”她走到窗边,打开窗户,迎着晨风。
“对了,祆儿,”胡香凝突然想起什么,走到门口,提来一只袋子。“罗先生……唉,我就叫他罗愉吧!他帮你准备的衣服。他是个客气的人,老怕打扰妇女旅馆的住客,一早就到楼下帮罗悦开店。”
祭祆儿接过袋子,打开看——是她的日常服。显然,罗愉有回去祭家饭店,也见过始禧哥哥了吧!
“这就是‘神的便利屋’——”祭始禧抚着下巴,一手背在腰后,沉吟地审视周遭的装潢摆设。
一幅悬空高挂的布画,是印度教中著名的神祗——结合时母与进难母的雪山神女和她的配偶毁灭之神湿婆。这个神话色彩浓厚、鲜艳抢眼的艺术品,是入店的序幕。视线越过这布画,往上仰望,临摹“创世纪”就画在挑高的圆拱屋顶,看完“创世纪”,拉回目光,调远焦距,扫视一圈,更多神话里的元素,或被制成雕刻、塑像,或被印成文本,展示陈列在圆弧梯形墙与高达天花板的书墙里。这家店不只跟“神”有关,还兼咖啡馆与书店功能,更提供各式各样用品,所以叫“神的便利屋”。
祭始禧低笑一声。“我那大嫂可真是‘女神’——巧思、创造还带寓意,开了家奇店。”他走到结形吧台前,选了一个位子落坐。
吧台里,罗愉倒了一杯热茶给他。“袄儿应该还在睡……”
“肯定是,”祭始禧打断罗愉未尽之言,道:“她很久没好好睡上一觉——”
“今后不会了。”罗愉沉定瞳眸,嗓音像在宣誓,不容动摇。
“罗愉,我很自私,”祭始禧垂眸,啜饮一口茶,眼神凝着一尊中古武士塑像。“我只希望我的妹妹好过——”意思很明显了——
祭始禧不再需要护卫,他要罗愉彻底做到以他最疼爱的妹妹为主——这是男人的约定,像一个父亲要嫁女儿的心情。
“这种话我一点也不想再听你讲!”罗愉发出从未有过的僵硬嗓音,撑在吧台缘的大掌,紧紧握成拳,仿佛随时能捏碎它。
祭始禧注意到他那因怒意而浮现青筋的手背了,这使他惊讶。罗愉虽然没罗悦那么爱笑,但也从没发过脾气,基本上,罗愉是个比弟弟罗悦来得稳重,并且擅长控制情绪的人。
“没想到你会有这种反应,我没说错什么,不是吗?”祭始禧取出银制烟盒,拣了根烟,点火抽着。
“你太过疼爱祆儿了!”罗愉咬牙回道。
祭始禧挑眉。“她是我的妹妹,我不该疼爱她吗?”他似乎感觉到罗愉周身辐射出一种异样情绪——
“你的其他两个兄弟,没有像你这样疼爱她!”多年来,罗愉对祭始禧,就只有这点不满——他总是特别能安慰祭袄儿、能听她的心事,带她从英国来到台湾……他太亲近她了!“你只是她的三个兄长之一,做到如此,你以为我的心情如何!”罗愉压低的强硬嗓音,仿佛在指控什么。
祭始禧沉沉吸了口烟,浑厚的笑声随着白色烟雾飘了出来。“呵……这是吃醋吗?”他望住罗愉冷然又冒火似的黑眸。
罗愉啪地转身,脚下踢到一罐不知什么东西,一股酸味在空气里迅速漫开。他蹲下身,捡起罐子,一瓶破掉的苹果醋,汁液外流,沾了他满掌。他把瓶子放到洗涤槽,打开水源,猛洗手。
祭始禧大笑。“总算让我见识到了,妹婿——”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恶意与取笑。
“哥哥!”一个声音叫道。祭袄儿身着她最常穿的叠襟裙衫,体态苗条、清绝殊美,站在门口看着他们。
“喔?祆儿!”祭始禧捻熄烟蒂,问:“你什么时候进来的?”
不只祭始禧疑惑,连罗愉都没听到门后铃何时响过。
“你穿门而入吗?”祭始禧微笑道。
祭祆儿轻手轻脚,笑吟吟地走来。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她坐在哥哥身旁,眼睛盯着罗愉,神情煞是迷人。
罗愉忍不住伸手摸她。
她蹙鼻。“你的手有个味儿……”
祭始禧又笑了起来。“我在这儿,害他打翻了东西。”他喝掉杯里的茶,摸摸祭祆儿的头,站起身。
“哥哥要走了吗?”祭祆儿仰着脸庞。
祭始禧颔首。“你昨晚没回饭店,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是不是没事。罗愉在,我就放心了。”他意味深长地瞥一眼罗愉,挥挥手,说改天会再来,然后往店门走去。
祭始禧一离开,祭祆儿也起身,绕到吧台里去。罗愉站在洗涤槽前,洗着祭始禧用过的瓷杯。她从背后抱住他的腰,小手交叠在他腹部。
“我知道你打翻什么喔。”她眯眼笑着,甜甜的嗓音神秘又调皮,像在卖什么关子。
罗愉侧过脸。祭祆儿踮起脚尖,吻到他颊侧,女性特有的馨香窜进他鼻腔,无法醒神,倒是醉人。罗愉索性转身,抱着她来个狂野的早安吻。
她轻轻地笑着,心情好得不得了,舌尖缠着他的,小手乱拉他的衣摆。他咬着她纤白的颈项,吸吮一个吻痕,才放开她。
“要吃点什么早餐?”他问她。清晨,他回饭店拿她的衣服时,已把附近的环境,走看一遍,各式早餐店都有,要不,神的便利屋卖的东西,也足以让他为她做一份简单的三明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