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明究理的方清扬看到呆呆地站在那里,瞪着大眼看着他的兰儿,笑道:“兰儿,快来,我正要告诉你红眼睛……喂,你怎么啦?”
“我……动不了了……”兰儿艰难地说。
“怎么了?”方清扬一惊,脸上的笑容消失了。
“我的脚……”兰儿再也撑不住,倒在迎面而来的方清扬怀里。
这时从屋内出来的绿萼两眼冒火地盯着亚仙,指控道:“是你!我明明将它放在墙角了,是你把它放在这里的,你为什么要这样?为什么要害小姐!”
方清扬低头,看到红叶正在做的事,他的心脏收缩,紧紧将兰儿抱住,减轻她脚上的压力。
“我……我没有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放的?”亚仙面对绿萼气势汹汹地质问,只能心虚地抵赖。
没想到一向柔顺的绿萼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,红叶愣住了,倒是方清扬怀里的兰儿笑了。她虚弱地说:“绿萼,别理她了,先帮我把板子摘掉……”
可是,谁也没有勇气将那块仿佛钉在她脚心的板子摘下来。
“陈亚仙,你过来!这是你干的好事,你来取板子!”试了几下都无法摘下板子的红叶哭喊着。
“不、不……我……老夫人找我,我得走了。”亚仙仓皇而逃。身为医者的她深知那枚生锈的铁钉必定将兰儿推进可怕的感染、疼痛,甚至死亡的深渊。
她心里既有恶意伤人的罪恶感,又有报复后产生的兴奋感。
跑回雅客居的路上,她惶恐地为自己寻找借口:老天爷,饶恕我吧,菩萨,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……都怪兰儿自己,是她自找的,是她自找的!我并没有要她跳到那个板子上,不是我将铁钉钉进她脚心的……
“你们来扶着她,让我来……”院子里,方清扬颤声对绿萼、红叶说。
“不用了。”兰儿此刻并不感觉到痛,只是那块木条吊在她脚上,令她觉得怪怪的。于是她抱怨道:“这个真的不好玩,还是我自己来吧。”
说着她不等他们动作,已经用另一只脚跺住木条,用力一抽脚。脚与木条是分开了,但是鲜血随即喷涌而出……
“兰儿!”看着她被血染红的脚底,方清扬心紧紧纠在一块,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从没像现在这样迟钝过,腿从没像现在这样软过,心从没像现在这样痛过!他祈祷老天给他力量去战胜这种令人软弱的恐惧和担忧!
“快去找大夫!”他心急如焚地扭头命令此时才出现的柱子兄弟。
“不可以是那个女人!是她害了小姐!”绿萼近乎歇斯底里地叫道。
柱子兄弟立刻对方清扬说:“庄主放心,我们会找来最好的大夫!”
“要快,我的金创药无法防治高热和昏迷……”方清扬脸色铁青地看着他最信任的随从。
“是!”柱子兄弟策马而去。
方清扬立即抱起兰儿跑回日新院。
兰儿看看两个泪流满面,正在脱掉她袜子为她擦脚的丫鬟,再看看眉头紧锁的方清扬,安慰他们道:“不要大惊小怪的,只是一个钉子,我以前受过很多次伤,不是都好好的吗?我是九命猫,死不了的……”
她的话被方清扬话打断。“你当然不会死。”
其实现在她的脚已经开始痛了,可是她不想让他们太担心。于是她没说,只是翻个身提醒丫鬟:“绿萼红叶,要记得去看红眼睛……”
方清扬小心地将金创药涂抹在她的脚心,说:“我去找你就是为这事,红眼睛没有生病。”
“没病?”兰儿忍着痛问,绿萼红叶同样惊讶地看着方清扬。
“是的。你先安心养伤,等你好了你就会看到它又活蹦乱跳的了。”方清扬笑着说。这是从知道兰儿踩到铁钉后,他露出的第一个笑容。
兰儿高兴地说:“那太好了。现在你们都去休息吧,我没事,我想睡觉了。”
一如既往,此言才落,她已经睡着了。
看着她仍带着稚气的面容,方清扬对绿萼红叶说:“你们去休息吧,我想在这里陪她。”
“可是,我得替小姐换衣服……”绿叶小声地说。
方清扬看看她身上厚厚的衣服,确实不舒服。便站起身说:“好吧,我一会儿再来,你们尽量不要动到她的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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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方清扬在书房心绪不宁地做完事再回到兰儿房间时,她已经被换上了轻薄的白色内衣,安静地沉睡着。
绿萼看到他进来便安静地出去了。
他坐在床沿,注视着床上的兰儿,心中焦虑不安,波澜起伏。他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他的生活中没有了她,那样的日子要怎么过?
“为什么要害她?”想到绿萼对亚仙的指控,他的心里充满愤怒,但也无法确定是否属实。亚仙在大龙山庄居住多年,从来没有逾矩的行为,一向温柔礼貌地待人,可是自兰儿来后她确实变了很多。难道是嫉妒?
想起在娘娘庙内她对兰儿所说的话,清扬心中似有所悟。“不行,得趁早断了她的念头,免得日后麻烦。”他暗自下决定。
当夜,方清扬无法成眠,便在大厅里守候。
“庄主!庄主!”
绿萼和红叶惊恐的喊声才起,他已经奔进了兰儿的房间。
兰儿发着高烧,呓语连连。她的伤脚至膝盖肿得像藕节似的,皮肤红亮炽热。
“痛,好痛,大姊救我……”兰儿眼睛半睁,双颊赤红地低声喊着。
“小姐一定痛死了……她从来都不会喊痛的。”红叶用草药水擦拭着她的红肿的腿,流着泪对方清扬说。“救救小姐,庄主,想办法救救小姐!”
“庄主,小姐刚才一直在喊你。”绿萼用冷水毛巾为兰儿擦汗,一边对她说:“小姐,你看,庄主来了,清扬来了……”
意识模糊的兰儿瞪着无神的眼睛抓住她的手,急切地说:“清扬……清扬,救我……痛!找大姊,大姊生气了,清扬、生气了,我不、不再顽皮,不闯祸……”
方清扬无法忍受地将她从绿萼身边抱过来,用冰凉的双手托着她的脸,在她耳边说:“兰儿,醒来。我会救你,没有人生气……你是个好女孩!”
听到方清扬的声音,兰儿竭力直起身睁开眼睛,抓住他的胳膊,然而仅仅眨眼间,她仿佛已经筋疲力尽。她松开了手,皱着眉头闭上双眼,呻吟声不断从她唇齿间滑出。
感觉到她的痛,方清扬的心脏仿佛要裂开似地,他将她轻轻放回床上,可她却紧紧抓着他的手。他只好回头对绿萼说:“你去我房间将我桌上的药膏拿来!”
绿萼连忙匆匆离去。
天哪,大夫在哪里啊?!“红叶,去门口看着,柱子他们怎么还没回来?”方清扬焦虑地说。
在方清扬让绿萼撕去兰儿的裤腿,为她抹上清凉消肿的药膏,并不断地对她讲话后,兰儿渐渐睡着了。
这时,红叶带着柱子兄弟和大夫进来了,管家也跟随在他们身后。
“抱歉,因为雪夜路难行,来晚了。”大夫是个五十多岁,稳重谦和的男人。一进来就对方清扬解释晚到的原因,看得出他对方清扬很是尊重。
“快看看她!”方清扬一见大夫,立即从床边站起身,可是即使睡着,兰儿仍然没有放开紧抓着他的手。他一动,她抓得更紧了,还伴随着一声呜咽。
方清扬赶紧握着她的手,轻声安抚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