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着他泛红的脸,含着情意的眸,她心一颤,瞬间明白了。
他的心意这么明显,她先前怎会看不清呢?
感到他身躯紧绷,显是十分紧张,她嘻嘻一笑,佯装伤脑筋地道:“这嘛,可你要练功练得比我勤,我不就糟了?”
他低笑两声,不觉放松下来。“我会日夜督促你,定要你百尺竿头,更进一步。”
“哦?那我可得代师父多谢你了。”语毕,忍不住大笑。
他勾唇。“云深姐姐若是老女人,秦大叔岂非更糟?”
“好一个秦大叔!”她微抽开身,噙笑看着他。“秦大叔,等咱们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公公、老婆婆,你还会做醋溜鱼给云深姐姐吃吗?”
“会。”他答得不加思索,细思她的语意,不禁面色烧红,心跳如擂鼓。
她莫非是指……白头偕老?望着她,他的脑中一片混乱。
是他多心吧?她……怎么可能也对自己……师伯替他说媒时,她连眉也没皱一下,现在哪会有什么特别意思?大概只是随口说说罢了。
一方面叫自己别胡思乱想,一方面却忍不住兴起一股再难压抑的强烈冀望。希望师姐对自己,除了同门情谊,再多出一分即使微渺,但确实存在的……男女之情。
这念头冲溃他心中长筑的堤防,情涛汹涌,再平息不下。
一个声音在心底回荡:他想告诉她,他想让她知道--
纪云深没察觉他激荡的心情,兀自因他的回答而难忍悸动,唇边的笑悄悄扩大。“只怕你那时老眼昏花,什么也瞧不清啦。嗯,你会说……”轻咳一声,装出沙哑苍老的声音:“师姐,替我拿糖来……唉,不对,那是盐……”
他想笑,却连扬唇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。
不想隐瞒,不愿隐瞒……也不能隐瞒了。已藏太久、太久了!
她正倚在自己怀中,这种情况下,他无法锁住心中的任何秘密。
悄悄伸臂环住她的腰,深吸了口气,手心冒汗,附在她耳边轻声道:“不,我会说……”顿了顿,低声道:“老伴,替我拿醋来……唉,不对,那是油……”无法掩饰话尾的轻颤。
老伴?这称呼使她噗哧一笑,想象那画面,眸色柔和,抬首看他的脸。“你唇上沾了糖吗?话都甜了。”
她的笑语使他呆愣片刻,好不容易反应过来,顿时欣喜若狂!
她没排斥--这代表什么,不言而喻。
曾一度以为自己得终生独尝这份情思,作梦也没想到能得到她的响应--
他傻傻地盯着她,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
久久,见他仍在发愣,她笑唤:“师弟,成木头人啦?”真的惊喜过头了?她忍不住低笑,心暖暖的。
他这才回神,赧颜微笑,欢喜之情几乎要涨破胸臆。清清喉咙,轻声回答她先前的问题:“那……定是糖葫芦吃太多了。”
“哦?”她面色一整,换上认真的神色。“那我替你抹净吧。”
--以唇。
嗯……果然很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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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板路上,一女子疾走着,手上捧着样东西。
“师弟!师弟!”
远远听见呐喊,房内人推开门,跨步迎出。
“师弟!”她三步并两步上前,神色兴奋又期待。“你快试试这袍子!”迎风一抖,手中的袍子随之展开。
“哪儿来的?”他困惑。
“唉,甭管这么多,试了再说!”她咧着嘴,将外袍往他身上披。
他套入双手衣袖,抖抖直,发现很合身,不禁有些讶异。
“师弟,这袍子不错吧?”她在他身旁东绕西转,仔细打量,
“师姐你从哪儿弄来的?”伸手一摸,是由锦布所裁,想必价钱不低。
她正色地点点头。“这几日天气是有些凉,我倒是送对了东西。”
他一愣,有些错愕。
“怎么,我不能送你东西吗?”他的反应让她没好气地皱皱鼻子,“瞧,佛要金装,人要衣装,这袍子穿在你身上可称头的!”越看越满意,笑得合不拢嘴。
“师姐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大小?”他仍参不透。
“哎唷,师弟呀!你问这么多做啥?反正收下就是啦!”她笑嘻嘻,才不打算告诉他,上回自己在他房中早偷偷将他摸了个十之八九,尺寸大小哪还会不清楚?“如何?喜欢吧?喜欢吧?”
她期盼的表情让他忍俊不禁,知道她是在跟那丫鬟“较劲”,这袍子当然不是她亲手缝制,但必也费了一番心思。“非常喜欢。”
她满脸得色,眉飞色舞,差点手舞足蹈起来,几绺落下的发在面前晃动。
他瞅着她,噙笑提醒:“师姐,你头发好乱。”
“咦?是吗?”她伸手摸摸头发,感觉是有些蓬松。
他取来一把梳子,替她解发,动作轻柔地重新打理。“师姐,你说从前那簪子不好,老簪不牢,我瞧不是这样,否则我特意买这新簪子给你,怎么仍簪不牢?只怕什么簪子到你手上,都是簪不牢吧?”挽起她的发,轻声道:“往后……由我日日给你挽发,便没这问题了。”
她心头温暖,垂眸看着足尖,笑意盎然。“这是你说的,可别食言啊!”
他结束手上动作,转回她身前,微笑望着她,眸漾柔情。“对你,永远不会。”
她抬首笑瞅着他。这小子,还以为他不大会说话呢。果然是糖葫芦吃太多了吗?
他像是想起什么,踱至桌边,拿起搁在上头的雕花葫芦递给她,那里头盛着他早上出门办事时顺道替她买的桂花酿。
她眼睛一亮,伸手接过,迫不及待仰颈饮了一口,琼浆入喉,满足地眯起眼。“师弟,有个问题我搁在心头好久了,可得问问你。”
“嗯?”
“当时在飞雪庄,你究竟是如何通过求酒试题的?”先前不问不代表不好奇,可疑惑日益月滋,憋着实在不好受。
“喔……”他微哂,说出她意想不到的答案:“我……没通过,”
“嗄?”她错愕。
“我直接表明来意。”
“……来意?”她越听越胡涂。
“求酒,为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闻言,她心中柔情万千,嘴上仍忍不住逗他:“最重要的人,嗯?”
他轻咳一声,脸色微红。
“如此,庄主就轻易将酒给你?”未免太容易了吧?
“庄主只说……”他顿了顿,面色更红。“……美酒易求,真心难得。”
凝视他半晌,她笑了,上前拥住他,表示同意。
真心难得--而她,得到了他的真心。
尾声
大漠,天地相衔,沙丘连绵。
一顶白布帐栅内,三名魁梧汉子团团围坐,面面相觑,不发一语。他们维持这姿势,至少已有两柱香的时间了。
“……王八羔子!”终于打破沉默的,是一句粗话。
在场的其它二位,显然对这类言语习以为常,神色自若。
“娘的,这小妞怎么厉害成这德性?”排行老二的汉子喃喃自语。
“难道她真是‘蛐蛐儿仙子’?”憨头憨脑的老三傻傻问道。
“你是白痴啊!”老四狠狠敲了他脑袋一下。“她也不见得多厉害,不就靠她那只大蛐蛐儿?”
老三摸摸自己被敲痛的头,满脸苦相。“四弟,你为什么打我?等下大哥知道咱们又偷他的酒送给‘蛐蛐儿仙子’,也要打我。你们就爱打我。”
“因为你欠打!”老四瞪他一眼,一想到大哥,猛虎立刻缩成了耗子。“这个……二哥,你想想等会儿老大要问起,我们该怎生应付才是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