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她本来只要退后一步就能闪过,偏偏这丫头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,故此,她更断定花语嫣的蓄意。
“公主,你没怎样吧?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”事情发生的太快,花语嫣是真的想帮忙,怎知会愈帮愈忙。
“公主?”四周遽闻叽叽喳喳的声音,人群互相交头接耳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珍妮一口怒气梗在喉头里,半天只能“你”个没完,发黑的印堂青红紫白变换了好几次。在笑贫不笑娼的台湾社会中,当“公主”虽没什么好丢脸,但亦没什么值得到处嚷嚷和炫耀。
“公主?你是‘公主’?”方圆一百公尺内,表情第二“生动”的要属董云生,他好歹也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子弟,在座的亦都是豪门巨室,现下无疑是让人有了笑柄,叫他日后如何在此圈子立足?
“我不是……我是……”本来想整人,没想到反被人整,珍妮当下乱了阵脚。
“你不是告诉我你是上班族吗?”董云生恫吓,他一向自命风流,岂能让人当猴耍?
“我……本来就是‘上班族’呀!”珍妮结巴,PUB的公主的确是采“上班制”嘛!
“上班族?”“公主”应该是“王族”啊?花语嫣不解。“咦?可是你明明就是位‘公主’呀?人家拓跋刚还夸赞说你是红牌NB428!”歪歪头,她越描越黑地嘀咕,“公主有分‘牌’喔?台湾好奇怪。”
“你……”珍妮气得血管破裂,跺脚,顺便抖落那些食物,她抓着“铜龟婿”的手臂。“云生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“没什么好解释!”董云生甩掉她的手,拨开人墙忿然离去。
“你没事吧,公主?你脸色看起来好差哟——”花语嫣不晓得她已掀起莫大的风暴,兀自关心地问珍妮。
“我……”面对众人眼中的鄙夷,“好差”尚不足形容珍妮拉不下来的颜面,她切齿磨牙,要不是怕引起公愤,她会赏花语嫣几巴掌。“好,算你狠,你给我记住!”
“记住什么?”花语嫣没跟人吵过架,所以不了解其中的警告意味。
“你……哼!”珍妮当她存心装傻,简直气压败坏到顶点,真想拿把水果刀刺死她,可惜现场人证太多。“不要太得意。”
嘴巴靠近花语嫣的耳边,珍妮压低音量说:“我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退两步,她居心叵测地瞪一眼,然后拂袖穿过人群而去。
陈浩此时总算从外围挤到中心地带,他问:“发生什么事啦?”他不过才走开一下去替她拿杯饮料。
“不知道——”花语嫣想了好久后摇头,“她好像要我帮她放什么。”
陈浩才想偷吻熟睡的花语嫣,车窗倏地噼啪作响,恍如有重物击在玻璃上,而且一声接一声,一声强过一声。
他仰颈一看,就对上一双恶狠的怒目,配着本该雄壮魁梧、现却弓背弯腰的身形,和贴在窗上的巨掌与走样的半边脸,乍看之下会以为是钟楼怪人再世。
许是仍嫌不够骇人,阴微的晚风顽皮地摇动附近的树枝,营造出数以千计的幢幢鬼影当背景,正如一般惊悚片那样,微暗的月色,偶尔呼啸驶过的车驰声,为已然恐怖的景象增添更多的诡异气氛。
“啊……鬼呀!”一个人能有几个胆?陈浩瞳孔放大,上齿不中用地打着下齿,格格格的险些咬掉战栗的舌头,被吓得剩下的半条命,不须大脑传令便已往后弹跳好几步,直到无路可退。
“救……命……”他两手平伸,上躯犹似有吸盘般地沿着车子的弧度紧附车身,巴不得能与其融为一体,或有保护色之类什么的。
“开门!”钟楼怪人狂暴地敲着玻璃大喊着。
“喏?”抖着一身冷汗,他觉得这跋扈磅礴的声音好耳熟,像是在哪儿听过。
“我叫你开门!”钟楼怪人的耐心不容半点拖延来考验。
“啊……是班大哥?”陈浩傻愣了好几秒。
“立刻,马上,开——门!”班杰明怒发冲冠,改以拳头猛击在无辜的车窗上,虽是强化玻璃的材质,却仍让人担心它会四分五裂。
“啊……喔!”陈浩的喉结上下咕噜了好几次,才迅速地拉开门锁。
班杰明没有多浪费一秒便随即打开门,他上身钻进车内,肆无忌惮地抱起花语嫣,狰狞的杀气随着牙关嘶喷出来。“你下次要敢再碰她一根寒毛,小心我毙了你。”
他今晚藏在陈家暗处,跟踪了花语嫣几小时,所以对陈浩过于殷勤的表现已经很感冒,见他俩要回来,他又飞车抄小径赶在两人之前到家,果然他前脚才下车,便瞧到后脚跟进门的陈浩的不轨,这新仇旧恨积聚齐发,效果自是慑人。
“我……”陈浩想顶嘴,无奈班杰明的气势凌人,害他梗在胸腔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八月的晚风自班杰明身后袭进,居然凉飕得可怖。
“还不走?不怕我放火烧掉你和车?”班杰明从容不迫地拿出打火机,啪嗒一声,他瞄着点燃的火冷笑。
“我现在就走,现在就走……”陈浩满脸惊慌,手脚忙乱地发动车子。除非他多心,他觉得班杰明真的会纵火!
“不送!”班杰明冷笑地退到车外。
陈浩急忙加速,眼前逃命要紧,他可不想见不到二十一岁的第一个太阳,蛇行的车头道出他的怵畏,没时间关上的车门摇摇晃晃地抖着恐惧,途中撞到了院里的几盆植物和几株树苗。
几近脱落的车门,在经过大门时又撞上园墙,因重力加速度的关系,伴着哐哐啷啷的变奏曲,它终于与车身分了家,并勇猛地在夜色下空翻了几滚,然后哐啷落地,再砸烂了造景花坛才光荣隐退,认分且孤零零地向原主人的车屁股说拜拜。
“可恶!”班杰明啐了句。陈浩那小子不仅想偷摘他的“语嫣”花,还破坏他种的玫瑰花……嘿,这梁于是结深了。
“嗯……”花语嫣嘤咛地在他怀里蠕动了一下,用脸摩挲他的胸,仍然睡得柔甜。
班杰明刷地收回阴森的眼神,转化成一滩柔水凝视她。
瞧她逐渐扬起的嘴角,小不点似乎做了什么好梦。
“唉,小家伙。”他不禁好笑地叹息着,刚刚搞不好他杀了陈浩,她都没法当目击证人哩。
爱溺地在她鼻尖印下一吻,他抱着她进房门,就像习俗中新郎和新娘般。
第九章
晴空万里,气候舒爽,清风和畅,迎面轻拂,全无炎暑该有的燠热,怎么看都是个郊游的好日子。
陈浩准七点便在班杰明的宅外徘徊,昨晚他彻夜失眠,忐忑收缩的心肌直忖度着今天的行程要不要取消。
去,班杰明恫吓的话语犹在耳边;不去,怕就此在花语嫣面前抬不起头。去或不去,进退皆两难。
当然最后的决定是“去”,否则他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儿。
“嗳。”两腿交叉偎着车厢,他余悸尚存地瞻望东方的太阳,初次有着无以复加的感念——他竟能亲眼目睹到二十一岁的日出。
“对不起,让你久等了。”花语嫣隔着栏杆铁门对他摆着手。
“我以为你……不去了。”看着缓缓向旁移动打开的大门,陈浩明显地吁了口气,紧绷的肩线也松弛了下来。总算这一个小时的紫外线没有白晒。
“为什么?我们不是讲好了?对啦,昨晚……”花语嫣翕着浓密的睫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