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呀!小心点嘛!才刚装好没多久,医生不是要你别活动得太剧烈吗?”晴婉在一旁像个小保母般,怕稚龄的小娃儿活动得太剧烈而受伤,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。
“欸!你别担心,我可是体育系的高材生,不让我这样活动活动,我全身细胞会无聊死的。”他噘起嘴讨同情般地对晴婉扮扮鬼脸。
“真受不了你,老跟小孩子一样,没一刻正经。”她掐掐他的腰,要他节制点,别耍宝过头了。
慕塘故意装傻,还刻意将脸贴了过去,像讨赏似地绽出青春的笑靥。“我本来就像小孩子,可爱吧?是不是我有一张娃娃脸,你才心甘情愿来陪我?”
“你……你不要脸啦!”晴婉也会结巴,这太不可思议了吧!
“那你说,你为什么自愿陪我上台北来接受治疗?”他又给她一个难题,简直比数学微积分还难。
“那是……”她一张脸像晒红的苹果。“那是我哥叫我来的,你以为我爱呀!”
“少来,你要不爱,谁逼你都没用。”
“你很坏耶!好心照顾你,你还贫嘴,很过分耶!”她抡起双拳直朝他捶去,原本以为这类似撒娇的举动却让慕塘哀叫出声。
“好痛呀!”
“怎么了?对不起、对不起,我太用力了,有没有伤到哪里?”她害怕一时失控的力道伤及他的伤口,忙低头在他四周围绕,查看伤势。
“有啦!伤到这里!”他将她的手执起,放在自己的心窝处。
“不正经,快放手啦!人家都在看了!”晴婉瞄瞄四周的情况,发现一些复健病人和护理人员全停下手边的工作,眼光一致朝他们身上聚来。
“怕什么?管得了别人的眼光,我左慕塘可会闷死。”他朝她笑笑,一副大无谓的模样。
不知怎地,聊到开心处,晴婉反倒心事重重了起来。
“我又说错什么了吗?”他俯下头,认真无辜的眼神摆上眼窝。
“没有啦!我只是在想我哥和祖儿,不知道我妈又想些什么法子刁难他们了。”一句关怀之语,顺道也勾起了慕塘的前尘云烟。
祖儿?曾经是令他心醉又心碎的女人!
不知道为什么,一提起她的名字,总有一股淡淡的遗憾涌向心间,曾经是那么痴傻得像只不知方向的马儿,只知往前冲,冲断了肢体,也冲伤了心。然而,春梦乍醒的他,反而觉得这是了无痕的旧伤,该要学习自我愈合了,如今有个对他好的晴婉陪着他,他不该再死攀着祖儿的,这样对晴婉倒欠缺了公平。
“你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吧!说不定现在电话可以接通了!”关怀的语气中是针对两个人的,并没有再听到他对祖儿有特别的关心或特别的嘘寒问暖。
“那平小姐……”
“你替我问声好喽!再问她那三个小鬼有没有乖乖地听话。”他漾起一种新生命的笑靥,面对祖儿,他必须渐渐适应以朋友之心来对待。
晴婉知道他所看到的慕塘已能从爱情的流沙跳出来了,这一刻,她的眼中闪烁的是满足、知心与甜滋滋的爱芽萌茁。
崇纶和祖儿一回到石宅,便和急急忙忙从小阁楼上跑下来的石夫人碰个正着。
六只眼睛一相对,全是怀着交杂兴奋与质疑的眼神,特别是石夫人,还将手中紧握的纸慌张地收到身后。
“崇纶啊!你怎么全身伤成这样,发生了什么事?”她仍在懵然之中,浑然不知崇纶已看透到她骨子里去了。
“妈!您别再演戏了,快把爸放出来!”崇纶劈头便是重重的一句,教石夫人整个人呆愣在楼梯间。
“你…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?你爸早死了!”石夫人表情显然有些不自然,她朝崇纶的身后一看,阿忠和阿义全低着头,抿嘴不发一语。
崇纶忍着身上的伤,严肃井然地问着石夫人:“妈!您背后藏了什么东西?”
石夫人脚下一阵虚浮,心脏直怦怦地抖跳,她有些心悸地说道:“阿忠,带少爷下去包扎伤口,还有叫赵妈炖一锅鸡汤!”
“不用了!”他不想让母亲转移话题。“妈!快拿出来,我有权利知道它是什么?”
“你这孩子是什么态度?难不成你被旁边那狐狸精迷了心窍,早告诉你不要跟她在一起,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呢?”
祖儿觉得好委屈,才刚被Jacky气得元神都还没恢复过来,这下又无端被石夫人拿来当垫脚石,他看了崇纶一眼,表示因脚伤想先下去休息,其实是想离开这烽火连天的家族战场。
崇纶看得出她的心意,忙唤了阿义。“请贝医生来一趟,先将平小姐送到客房休息。”
“不行!她必须马上离开,我是石家的女主人,有权利不让她留下。”
正处于进退维谷的尴尬边缘,顶楼的小木门突然传来巨大但不规律的撞门声。
“崇纶,爸在上头,别让你妈把遗嘱拿走!”
崇纶一听是石啸仁的声音,忙冲往阁楼的方向,此时,石夫人动作更快,忙叫阿忠和阿义抓住他,但却被崇纶怒狮般的咆哮给吓退回去。
“滚开!”
“崇纶,你不能上去!”石夫人被崇纶重重一挥,一个不留神,整个人从台阶上重重滚了下去,手中的那张纸,也从她紧握的掌指间悄然松落。
“妈!”他见闯了大祸,又回首下了楼梯,抱住昏迷的石夫人。
“快!快找贝医生!”祖儿忙叫阿忠去打电话,而自己却和阿义冲上阁楼,阿义大脚一踹,将石啸仁抱出阁楼。
此时的石家,大势渐渐呈现明朗化,一场风暴也终将云散见日清了。
贝医生在石夫人床边观察她的伤势,这一家人真是逢多事之秋,除了仆人之外,男、女主人,甚至到少爷及祖儿这不相干的外人,全都挂了彩,只见他一人忙进忙出,既要包扎崇纶和祖儿的伤口,还得随时留意石夫人的脑波情形,更要一方面体检石啸仁全身的器官及各项系统,忙得他大叹“家医”难为。
“怎么了?原子弹炸到你们家了吗?”贝医生一面帮崇纶包扎伤口一边诙谐问道。
他有些难以启齿道:“真不好意思,老让你看到我们家这种不堪入目的场面。”
“能说什么呢?你家的事跟神话故事一样传奇,先是妻子离奇跌入湖中,后又是石老爷暴毙去世,现又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,石夫人更是接连两天都受重击到头部,唉!要赚你们家的钱真不容易!”贝医生剪去纱布的最后一小段,有感而发地说。
“我想,我们家的事够你写回忆录的时候,多些篇幅可增加其精采度了!”他自我嘲弄着。
贝医生在脸盆里洗了洗手,脱下了消毒衣,道:“我看我还是做好医生的本分就够了,像你们家的人个个都这么捧场,我还需要赚到作家的钱吗?”他自诩着。
贝医生提起了诊疗袋,作势要离开,崇纶也站了起来,客气地慰留着。
“今天天色不早,山路不好走,你就住下来吧!我叫赵妈帮你准备一间房间。”他笑笑并态度真诚。
贝医生拍拍他的肩膀。“不了!我还得回诊所去,台风刚过,病人比较多,容不得我多逗留,下回有时间再说吧!”言讫,便由崇纶送到大门口。
不料,才到大门口,便见福叔急慌慌地跑了进来说:“少……少爷,有个人在铁门外拿着一支火把,好像要烧掉贝医生的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