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死?是他这个半人半鬼害死严仲秋的小弟吗?他想救一个,却死了另一个,人终究还是违背不了天命吗?
“相公!”马毕青紧握住他的手。
他看向妻子,黑眸透着安抚,轻声笑道:
“我没事。要不是媚鬼及时救了咱们,再差一点,我就是彻底的瘟鬼了。”
“是啊,书生,你要是感恩,今天晚上就把你自己送给我好了……”顿时两道凌厉的目光看向自己。严小夏吞了吞口水,不知为何,自从被书生妻子砍伤之后,就开始有点怕她了。“我是说……我在外头偷偷瞧得很清楚,书生,你明明说左边出墙,钟老爷一剑砍向左墙,你妻子却从右边跃出来,这难道就是书上说的心有灵犀?”
万家佛闻言,俊俏的脸庞抹上笑意,道:
“我家青青向来最以夫为尊了,我要她往左走她必往左走。”看了青青冷漠的神情一眼,笑意渐浓:“我家青青什么都好,就是左右分不清,所以打小四能让咱们牵着走路后,要出门我一定站在她的右边,小四在她的左边。今天我站在她的左边,她必会直觉以为我站在右边,于是往另一边走。”
在外人面前,马毕青的神色虽然还是较为冷淡,略红的眸瞳却流露出懊恼来。
严小夏击掌,道:“我明白了,原来你是故意设陷阱给钟老爷跳进来的啊。书生,你虽然是半人半瘟鬼,可也挺聪明的,真是好可惜,你要是个人,说不定可以世间留名。”
万家佛对这种马屁早已习惯,反倒问道:
“倒是你,为什么要救我一家?”
“嗯……理由很简单,我瞧你们情深意重,一时感动,所以就救喽……”“咚”地一声,头撞上车顶,马车微斜,他吓得连忙转身骂道:“小鬼,你是不会驾车是不是?我已经受了一次惊吓,你还来一次……等等,有没有搞错,你不懂转弯?老天,刚才是你在驾马车,我只剩这个身体啊,你害死我,我就玩完了!”吓得赶紧挤掉小四,自己坐在车夫的位子上。
“佛哥哥……”
万家佛连忙示意她别说话,低声叮咛:
“别让那个媚鬼知道我不舒服。”等到她点头后,他再沉吟道:“既然钟馗出现在严府里,难保不会将严府妖魔鬼怪清个一干二净,我若被杀了,下一个就轮到他,他当然要逃!听他口气,是受了伤,要摆脱这少年身体不太容易,有可能藉咱们行他的诡计,青青,你闻到他身上有当天的异香吗?”
“没有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果然。只怕他虽有媚鬼之名,但已没有能力变鬼了……青青,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?”
她微笑,摇头。
万家佛脸色有点古怪,想要说话,看见小四过来,他立刻看了青青一眼,她取过车内长毯,半掩二人沾着血迹的衣裳。
万家佛绽开轻松的笑靥,要抱住有点傻瓜但很宝贝的儿子,儿子却扑进青青的怀里,他的脸色顿时凝结。
“娘!娘!你跟爹都没事吧?都还好吧!”
“小四,你瞧爹娘会有什么事。”她笑着在他额面香了一口,用力搂住他软软的小身体,柔声道:“我跟你约定了嘛,娘陪着小四一块老,小四你好聪明,娘一个眼神,你就知道要怎么做了。”
“喂喂!”
“娘,你的眼睛又大又好看,小四看得懂,爹就……”
“我怎样?”万家佛硬是插入中间。
马毕青跟小四眨眨眼。小四泪眼汪汪转向亲爹,小声道:“爹,你的眼睛没娘大,也不肯使眼色给我,还叫我滚,小四差点以为爹不要小四了!”
万家佛轻笑出声:
“你这小傻瓜,你娘只给我你这么一个儿子,我不要你,我上哪儿才能再找一个?”
小四小心翼翼投进他的怀抱,不敢重重压着他爹,抬头看了娘一眼,娘也在微笑,好象天塌下来了他们都不会有事一样。他向娘伸手,她立刻笑着握住。
“娘……以后还会不会有人追来?”
“小四啊,这么艰深的问题应该问我吧?”万家佛轻轻敲了下他的小头颅,抱着他,充满信心地说道:“就算追来了又如何?你爹也不是好惹的人物;你娘呢,天生就是个母老虎;我家小四,更是佛赐的小孩,咱们万家人一向都能逢凶化吉的,绝不例外。”
小四抓紧两人的手。“爹、娘,咱们逃久一点,别让严大伯他们发现,等再几年,小四长大了,就可以帮娘,娘就不用老带着爹逃命了……”
“喂喂,什么叫你娘带你爹?”万家佛有点不高兴了,瞪向青青。“青青,你说,万家一家之主是谁?”
她含笑道:“当然是相公。”
“谁带谁逃命?”
“当然是相公带我跟小四逃命。”
“儿子,听见了没?男人保护妻小是天经地义的事,要是让妻子保护相公,那是绝对不可能在万家发生的事,跟爹覆诵一逼……”
有没有搞错啊?
严小夏难以置信,缓缓地把已经呆掉的视线从一家和乐的景象,移到前头的路况。
他是没有搞错啊!他可以确定他们是在逃命,可以确定马毕青是阴差要抓的逃命鬼魂,书生是钟老爷要杀的半人半鬼,他们一家子是不是要稍微紧张一点,才合乎常理?
直到现在,只要一想到他从钟老爷手下死里逃生,浑身还会打颤不止呢。
这一家子……其实是根本没有逃过命的经验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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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没有搞错啊!
不是他胆小吧?严小夏确定自身跟一般妖魔鬼怪一样,钟老爷可以一口吞了他,道行高的妖怪可以吸食他好增加功力,所以一直以来,他必须仰仗十二万分的小心、仰仗大胡子的正气,才能存活下来,可以说他是一个活得非常辛苦的妖怪啊!
书生这一家是不是……不太了解什么叫“辛苦的逃命”?
严小夏茫然地站在湖畔,记得他们好象才逃了一天一夜而已。
现在天色已暗,马车停在老树旁,书生的妻子生了营火,趁书生跟他儿子去捉鱼时,闷不吭声挑了根足以做木剑的木头,开始用雕刀俐落地削了起来,直到他们回来,她又接手烤鱼,忙得不亦乐乎。
“小哥哥,爹要我问你,你需不需要吃东西?”小四捧着烤熟的小鱼过来。
“废话!”严小夏粗鲁地抢过来。“我不吃,照样饿死!”
小四用力点点头,默记他的话,然后跑回营地边,附在爹耳畔低语。
“你做得真好,小四。”万家佛露出微笑。
“爹,那小哥哥……是严大伯的人吗?”
“不,小四,他现在是个废物了,你不要怕他。唔……你要欺负他,我也不反对,反正他跟你一样了,都是会生会死的人了。”见小四似懂非懂,一脸单纯,万家佛不由得叹了口气。他的儿子被青青教得真好,连落阱下石都不肯去做。
马毕青看他陷入沉思,知道他在动脑,她也没有打岔,径自帮他手边的鱼挑了刺,切了一口鱼肉喂他;他自动张嘴,理所当然地享受妻子服务,俨然是大男人姿态。喂他几口之后,鲜美的鱼肉再次递到他嘴边时,马毕青瞧见小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,她朝小四展笑,然后将万家佛到嘴的肉移到小四嘴前。
“呀——”她叫小四张嘴后喂食,笑道:“好不好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