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拘怔怔的望着丽刚,要待相信,他又怎么相信清誉甚隆的灵虚道长会做这种事情?要待不信,丽刚身上的阴毒寒掌是怎么来的?
“妹子,这干系着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名誉,你可别胡说。”他严厉的说。
“我用我死去的娘发誓,我每个字都是真的!”她激动的大叫,脸孔白得跟雪一样,一阵摇晃,无拘赶紧搂紧她度真气,好一会儿,她才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,“大哥,是真的……那个可怕的人发现我在偷看,隔着窗打我,好痛好痛呢……我的肩膀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“好了,我知道了,别动气,乖乖……”无拘不想让她太激动,“先歇歇吧……”
“不要,让我说完,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歇完呢。那些孩子都是卯年卯月卯日
卯时生的,他们管这些孩子叫‘卯童’……这个我不懂,但是我知道,他们家里都有爹娘在等着他们回家!大哥,求求你别管我,先去救他们……”
无拘犹疑了。这个垂危的世妹说的话匪夷所思,却跟神隐的预告信函如此接近。二十一个强掳的儿童。
神隐,从来不做没有来由的事情。
“大哥,你不信我?”丽刚慌得眼眶里泪珠直转,“鹰儿为了救我,被那个可怕的人扫断了翅膀……鹰儿会说话就好了……它都看到了呢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寒伤渐渐侵入心脉,久未进食,她的身体更虚弱了,没有力气抵抗寒伤。
“我相信。”他镇重的思忖了一会儿,“那些孩子应该还没有立刻丧命的危险,但是你……妹子,你得撑下去。你若怎么了,谁来揭穿这个阴谋?谁来救这些孩子呢?”
她默然了一会儿,带着哭音,“可以的话……我也想撑下去的……”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明白,若不是无拘耗尽真气救她,她早就在暖泉里往生了。
听见她哭泣,鹰儿抬起头,虚弱的啼了两声。
“它也要你加油呢。”无拘一阵鼻酸,说什么也得救她,“你们是朋友,难道要它眼睁睁看你……妹子,振作点。”
丽刚哭了一会儿,点了点头。
天可怜见……才十六岁呢,遇到这样惊险的事情。居然从千百仍的悬崖跳了下来,除了一些擦伤,幸好没有大碍。又万串让她找到了暖泉,这才让她撑到自己来救。只能说,这个妹子命不该绝。
他背起了瘫软的丽刚,用衣带将她缚紧,望着日头定方向。
待终于到了山镇时,日已黄昏,丽刚也只剩一口气了。
急冲冲的找了山镇唯一的大夫,大夫一诊脉,眼睛都直了“……壮士……夫人的伤……小的不会治。”
他烦躁起来,“这点子伤不会治,你当什么大夫?!”他本威严,一动怒更如天神般气势凛凛,大夫吓得跪了下来。
“壮士饶命!饶命!小的本是穷地方的赤脚大夫,真的不会治……夫人的寒伤已经侵入心脉,应该是不活的……为什么还有气,小的也不明白……”
见他抖得跟筛子一样,丽刚再愁苦,也笑了出来,“大哥,你何苦欺负大夫?这可不是‘这点子伤’……”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,“大夫,你这儿有人参吗?我不要断头须末,给我完整的。有多少买多少。”
“独参汤?”无拘皱起眉,“妹子,你现下怎禁得住这种阳刚强补?还是先固本,再来慢慢调养……”
“我没时间慢慢调养。”她垂首,勉强笑了笑,“先保住一口气,其它的,再说吧。大夫,把你们的参都拿来我看看。”无力的亮了亮飞钱,“我买得起的,别担心。”
一见来了大主顾,大夫慌得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,飞奔的去抱了参匣子来。
一开匣,丽刚叹了口气。这种参秧子也好叫“人参”?怕是还没离乳的婴儿参吧?
勉强挑了挑,选了几个略粗的。她也懒得算了,五百贯飞钱撇下,“大哥,拣个干净的客栈住吧。烦小二帮我熬这独参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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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客栈,进了房,她轻轻哎唷一声,睡下了。
无拘不放心给别人熬药,自己端了火炉子,就在床边看着她,边熬着参汤。
他略松了松神,丽刚马上没了呼吸,他慌得又是度气又是点穴,这才又把丽刚从鬼门关救了回来。
一等熬好参汤,放着待凉些,他迟疑着要不要让丽刚喝下去。
独参汤本来是让临死病人吊口气等亲人用的,其性极阳极烈,对寒伤体弱的人来说,无异饮酖止渴。就算能吊上这口气,这寒伤……被极阳逼住,更救不得了。
喝是死,不喝也是死。喝了只是死得迟些罢了。
他坚毅的抬起头,先保住她这口气再说。
千唤万唤唤不醒丽刚,他心里发苦。这个小姑娘……恐怕要命丧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镇了。
强灌一口参汤,她却连咽下的力气也没有,缓缓的从嘴角流下。
不行!怎可眼睁睁看她死在这里?
他一咬牙,含了口参汤,强度到她嘴里去。她的唇,是这样柔软娇嫩,却也这样的冰冷……
求求你,快咽下吧。你若咽不下去……这可……这可会是他心里一辈子的伤痕。
见她无力的咽了一口,无拘心里稍微安心了,慢慢的一口接着一口,将一小碗金黄色的蓼汤都灌完。
半个时辰后,丽刚迷迷糊糊的哽咽了一声,他才松了口气。
抱着她半卧在床上,他心里一阵茫然。幸好她昏迷着呢,不然……她恐怕又会哭了。
见到她的眼泪,比什么都令人难受。
虽然不是有心的……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清白都毁在他手里了。
唉……他这个四海第一名捕,向来以冷静判断闻名的燕无拘,现在也乱了方寸了。
一面调息一面看顾着她,又是一夜无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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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参汤见了效,第二天丽刚就可以自己坐了起来,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。
但是无拘的心里越发沉重,这红晕是不正常的。他害怕去想“回光返照”这四个字,但是他比谁都明白,丽刚现下是这样了。
普天之下,恐怕只有林神医能够医治丽刚。但是到西南千百里远,丽刚怎么熬得到?更何况一路瘴疠,恐怕雪上加霜。
“我捱不到爹爹那儿。”这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替他说了出来,“半路我就死了。”
“胡说。”无拘刚帮她度完气,盘腿打坐了一会儿。听她这样讲,皱起剑眉。
“除了我爹爹,还有人可以救我的。”丽刚闭上眼睛缓了缓气,寒伤和独参汤的阳刚在体内冲撞,忽冷忽热的很是难受,“大哥,带我去济南。我们顺流而下,很快的。”
“济南?家里还有人可以医治你吗?”他突然感到一丝希望。
她迟疑了一会儿,“……家里的大夫虽好,却没有人可以医治这伤。这不是寻常寒伤……我是要去找‘鬼医死要钱’。”
“……妹子,你怎么认识这种邪魔外道?”无拘有些不悦,鬼医死要钱专治江洋大盗,虽然没有直接劣迹,他正直的个性也对此人相当不以为然,“他是个为虎作伥的……”
“她医得好我。”丽刚也有点不高兴。啐,侮辱她姊姊。“再说,医者父母心,难道江洋大盗不是人,不该看医生的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