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了。看着孩子在前头奔跑,她有些恍惚,真的有这么久了?她和东霖璇的孩子是个小女娃,却比男孩子还勇敢,跌倒了也不哭,才四岁大,蹦蹦跳跳的,让秀女们伤透脑筋。
这孩子叫做“思劫”,要她记得娘亲怀她时遇上的大劫,也要她别忘记居安思危。
这么多年了,雪荷还是常常在梦里哭叫着醒来,总要东霖璇安慰她许久才能入睡。几乎失去心爱的人,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……这变成心里永远的伤痕。
遥望着远远的松竹梅三宫,她凝定心神。当年,梅妃悬梁自尽,那场宫变毫无线索,成了悬案;竹妃自请出宫为尼,想来是惧祸;只有松妃还待在松宫,她请求成为思劫的义母,雪荷允了她,却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。
东霖璇不愿意再纳嫔圮,虽然大臣常说后宫空虚,要他多纳几个妃子,他总是用已立皇后、节度开销或已有子嗣这些理由搪塞过去。
他的眼中,只有自己,这让她感恩而满足。
“怎么在发呆?”东霖璇走了过来,“就这么吹着风,着凉怎么办?”顺手帮她把披风披上。
即便已如此亲密,他那半埋怨中心疼的口吻,还是让她羞得脸颊一红。
“当皇后这么久,孩子都生了,你还脸红?”东霖璇亲吻了她粉嫩的脸颊,让她的脸更红了。“呀!大家都在看。”
“让他们看。都这么多年了,他们早见怪不怪了。”东霖璇很自然的理了理她的发丝,“十九捎信来了。”
“啊?”雪荷小脸一亮,绽出光彩,“有尚仪的下落了吗?”
“有点线索了。”东霖璇无奈地摇头,“这海盗头子!要我的龙座也就算了,绑走李尚仪干嘛?这一绑,经过五年才有音讯,真是!”
雪荷也不禁苦笑。
当年李松涛带来疯华佗,医好了东霖璇,宫内上下无一不感恩。而为了方便医治,李松涛索性押着疯华佗在后宫住下,没想到这一住竟住出了毛病。
不知道他为何没事就跑去跟李尚仪吵嘴,向来冷淡自持的李尚仪让他搞得火气十足,有回雪荷还看到她将水桶扔到李松涛身上,水桶破了,泼了他一身水,他还大咧着嘴说:“嘿!东霖皇宫风水好!专出这种带劲的妞儿!”
怕他真惹出大事情,头痛不已的段莫言派了十九进后宫保护,没想到十九和李松涛水火不容,后宫更是热闹得几乎要翻过来。
待东霖璇完全康复后,问起李松涛要什么赏赐。
只见他咧嘴大笑,一把扛起李尚仪跳上屋顶,“我就要这样宝贝!”
这口气十九怎么忍得下来?
他追上前,李松涛一面跟他过招,嘴里还不停说着,“皇上小子,本来我要抢你的龙座回去威风一下,不过,我看上了更棒的宝贝啦!”他一脚将十九扫下屋顶,狂笑地带着挣扎大骂的李尚仪跑了。
十九自觉失职,自请追捕李松涛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还是没有追回来。
“居然跑到北海去了。千里之外呢!”东霖璇觉得不可思议,“这海盗究竟在想什么?”
“我很担心尚仪。”雪荷叹息。当初她独自在这举目无亲的后宫生活,李尚仪是第一个对她伸出友谊之手的人。
“我很清楚这个海盗头子,他倒不会勉强女人,李尚仪应是无恙的。既然十九找到他的踪迹,大概不久后,李尚仪就可以看到我们第二个孩子了。”
雪荷脸又红了,羞涩地转过身,望着满园花红柳绿,和思劫跑来跑去的身影。
东霖璇从身后抱住她,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感觉。
前几天他又偷溜出宫,听见说书先生正在讲“新帝惊艳封更衣,花魁脱籍登贵后”的段子,想想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,心头涌上一阵阵甜蜜。
“说起来,你救了我两次,我欠你的恐怕得到下下辈子才还得了。”他从怀里拿出那块洗过还留有血渍的丝帕。“可记得赵州大火时,你救的那位公子?”
望着自己旧时的丝帕,雪荷不禁感到惊讶,“你……你就是他?”
“可不是。”东霖璇笑着揽紧她,“这可是我们的媒人呢。好生收着,将来老的时候,还可以说给孙子们听。有位青楼姑娘勇敢的救了落难公子,这公子登基为帝后,可没忘了这个恩人……那位小姐成了花魁……”
雪荷噗哧笑了,“你真不会讲故事,好好的故事让你讲成才子佳人的套子了。”
“才子佳人又如何?人人爱听呢……”把她抱在膝盖上坐着,“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样令人羡慕的……”
正温存着,玩耍的思劫瞧见爹娘腻在一起,嚷着跑过来,“我也要抱抱,我也要!”四岁的孩子已经能口齿清晰的说话了,“爹坏!只抱娘!娘抱抱!”
夏日渐炽,后宫仍诡谲多变,然而,雪荷却甘愿锁在这深宫里,因为这里有她爱的人。
东霖璇拥住她,她揽住思劫,满足而温柔的叹口气。
番外篇——李臻儿
李臻儿才打开门,那张满是邪妄笑意的脸便迎了上来。
“小亲亲,你可醒了。天都大亮了,这才起床?”
李臻儿气得浑身发抖,连手上提着的水桶都泼出了些水。她虽然贵为尚仪,却自律甚严,连打洗脸水这种事都是自己来的。见他无赖的涎着脸靠过来,她再无法忍受,将水桶整个摔到他脸上,砰的一声关上门。
她是很感谢李松涛千里送了大夫来,救了皇上一命。但是,大夫住下也就算了,他一个粗汉子凭什么住在满是女人的后宫?
说什么大夫没他看着就会作乱,天知道,这王八羔子才是最大的祸源!
见面第一天就轻薄了她,之后大概是嫌后宫太无聊,天天找她麻烦!
她可是掌管东霖后宫礼仪祭祖的尚仪,谁不对她恭恭敬敬?就这无赖汉子对她没大没小的,连对皇上、皇后都没个尊敬!
李臻儿若是知道被水桶砸到、还泼了一身水的李松涛说了些什么,恐怕连烛台、铜镜都丢出来了。
李松涛笑得很开怀,咧嘴说着:“东霖皇宫风水好!专出这种带劲的妞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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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走到哪儿,都会被他拦下。后来李臻儿学乖了,跟李松涛大吼大叫,他更乐得作恶;若是对他视若无睹,他可是比什么都难受。
李臻儿高坐在尚仪局,慢条斯理的批着公文,看也不看闯进尚仪局的李松涛一眼,不管他说些什么,都当作没听见。
“喂,你是不是姓李名尚仪呀?难不成你爹娘打出生就打算把你送进这里?”李松涛在旁边捣蛋。
“也该准备春郊的事了。太庙那儿准备得怎么样?”她问管事的秀女。
“咱们是同宗,你干嘛不理我?一表三千里,说不定咱们是表兄妹呢。”李松涛不死心。
“这个事情就这么办吧。手脚不干净,不能当秀女,打她二十板,叫她家人领回吧。”李臻儿轻描淡写的交代,还是不看李松涛。
闹了她半天,还是不理不睬,李松涛开始急了,“写什么字帖儿?说说话成不成?”一把抽掉她手中的笔,弄得她满掌的墨,兴奋的等她发火。
忍耐,忍耐。李臻儿不断的告诫自己,理了他可就没完没了。反正皇上复原得不错,很快的,这个瘟神就没理由赖在后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