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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天生就没有美貌,长相只是中等之姿,手脚又不是很灵活,与其耗费整个早上还梳出一颗失败的头,干脆省事点。反正,就算费心打扮也没人会看。

  推开房门,外头炎阳炙热,已日上三竿。

  一侧首,窗边的地面有些痕迹,不是很明显,但还是可以看出曾有人在那里重复画着什么图形。

  她缓慢转开视线,喃道:

  “要去上香啊。”

  走过庭园,昔日繁花美景,现在只余残枝碎叶,其实已经可以说是荒废了。

  这是当然的,因为没人照顾了啊。

  最后帮她打理日常的大娘,也在上个月让她给遣走了。

  她看着四周,好象不记得原本是什么样子,遗留在印象之中的,依稀只有日渐枯萎的花草。

  想了,头又疼。她走到另外一处房,里头是布置成佛堂的样子,虽然简陋,却相当干净,她爹娘的牌位就供在主位的地方。

  她眼神放柔,走近却一愣。

  一咦……”放香的匣子是空的,她才忆起香前两天就没了。“爹、娘,对不住,是女儿不孝。”双手合十跪地,她很诚心地磕三个响头,然后站直身,拿取抹布,将供桌擦得一尘不染。

  自己乱糟糟的不要紧,她可不能让爹娘一同受罪。

  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,她抚着腹部,很悲哀地想到厨房里连一粒米也没有了。

  当真是穷途末路了呢……

  走出佛堂,环顾着这居住数年的小小别府。自从姊姊嫁出去,她就自己一人搬到这里来。哥哥中试入朝之后,虽然还是会差人照料她,但心里一定是怪她的,所以,才会一次都没来看过她……

  以前家里其实也并非多么富裕,不过倒还是可以给人伺候着,刚开始住这儿,还可以从管事那里听到一些兄长的消息,慢慢地,却什么都没有了。她好象只能这样等着。这些年坐吃山空,那几个仆人走得走、散得散,能让他们带走的都给了,她自己也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。

  她日复一日地期待兄姊会来探望自己,几个月过去,几年过去,她也长大了,逐渐地,她明白自己的存在好象被遗忘了。

  才知道,原来要使一个人死心是这么简单容易的事。

  这样过日子,究竟有何意义?

  她留在这个地方,又到底在做什么呢?

  缓缓行至廊上,她倚着木柱,仿佛可以看见兄姊的身影站在那里。

  但是,她已经认不出他们的长相了。一瞬间,景物扭曲,他们的容貌糊了,幻像咻地消失,长长走廊,只徒留寂寥陌生的感觉。

  “唉,头真疼啊……”她低吟,扶着自己额角,慢慢地踱向自己房间。

  如果回房去躺着,饿昏了,睡死了,她会不会就这样变成一具干尸?或许很久很久都不会有人发现,当然也不会有人为她伤心难过吧?

  脑海里不由得浮出一张冷冷白白的脸,像鬼一样,她心猛跳。

  好可怕的鬼啊。她老是作梦,梦见呢……

  轻轻摸上左耳的红痣,手心都热了。

  “啊……”唇瓣不觉动起来,好象念出一个名字。她抬手按着嘴,自己也傻楞住。

  原地呆立许久,她叹出一口气。

  肚皮又打鼓似地发出声音,她赶忙双手压住,幸好这里只剩自己一人,忽会有谁来听见。想着家里还剩最后一些东西能换成银两,但吃完以后又该怎么办?

  ……以后会如何,对她来说,好象也没什么差别吧?

  嘈杂的脚步声从府邸大门处传来,因为安静,听得特别清楚。大清早的,会有谁来拜访?

  心底的死灰在瞬间违反意志小小地复燃,她一振作,急忙赶至前头。

  是哥哥?是姊姊?还是--

  她气喘吁吁,但见一群仆佣打扮的人,吆喝移动,搬着东西,浩浩荡荡走进宅邸内,如入无人之境。

  “你是谁?哪里进来的?”

  看来像是总管的精明大叔发现她,上前劈头问道。

  “我……”都还没问他们是谁呢?孙望欢一头雾水,看着那些人鱼贯进入:“我是住在这里的……”

  “住这儿?”大叔不可思议地打量她,讥刺道:“看你人模人样的,原来是个乞丐啊!这可是我家主子新买的宅邸,别想要霸占为主。快走吧,不然我请人来驱离,场面可就难看了。”

  孙望欢瞪大眼。好半晌说不出话。

  “--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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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艳阳高照。

  炎夏时节的正午,抬头就见一圈金光,热得教人好不舒服。

  一家僮装扮的少年驾着马车,慢吞吞地在日阳底下行走。

  他手里捏着张纸,又转又看的。尔后回首对着半掩的帘幕,有些心虚道:

  “公子,你饿不饿?咱们、反正咱们已经快到杭州府了,那就先歇息一下再去拜访人家吧。”

  “你找不到路?”马车里的人低沉道。

  那声音,冷冷硬硬的,不像在说话,倒似念经,甚至还比那更没有感情。

  少年干笑两声,一抹脸,将马车停在旁边客栈。

  “……总之,公子,你就先进里头休息一会儿吧。”跳下车,将竹帘掀开,乍见自己主子的脸现出,他惊得差点咬到自个儿舌头。

  跟着公子已半年光景,还是会不习惯啊……少年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,不想让人家以为自己大白天的在赶尸,迅速跑进客栈,找到最边边最角落,最不会被人看到也不会看到别人的位置。

  倒茶水叫小菜,一切张罗好,少年微笑道:

  “公子,我这就去外头打听,很快回来。”

  “嗯。”身穿黑衣的男人低应一声,撩起袍摆,背对外头落座。

  少年跑开几步,回头看一眼自己主子侧面,天气明明热得要命,浑身却冷了。摇头抖了抖,一边绕出角落,一边没注意,匆匆忙忙地,肩膀撞到个人,对方手里的包袱顿时掉了。

  “哎呀!真对不住。”少年连忙道歉,弯腰帮忙捡起。

  “啊,不要紧的。”

  那人一抬脸,竟是女扮男装的孙望欢。

  少年摸摸自己的头,再向她赔罪,这才转身跑出去。

  孙望欢将放在少年背影的视线收回,用袖口擦了擦鬓边薄汗,她的双颊给晒得一片通红。稍微看看四周,没什么人,只有最靠近角落的屏风后面一桌,隐约坐着位黑衣公子。

  她遂走近客栈老板,开口道:

  “请问--”

  “什么?!”

  客栈老板突然大吼一声,完全盖住她的声音,还让她吓了一大跳。只听那大嗓门像鞭炮,劈哩啪啦地说:

  “前阵子闹地震,我连厨房也给震坏,咱们这几个月都没赚到什么银子啊!这可怎么得了,那韩府钱庄吃人不吐骨头,我若是再不还清欠债,他们会拿我客栈去抵的啊!”

  “是啊,我就是来提醒你的嘛。”说话的是一中年男子,曾经在城里开间小茶馆,最后生意不善,收了。

  堂堂韩府,几代皆为朝廷效命,因为功勋垣赫,可谓大大有名。淡出政场后,定居杭州,从韩老爷那一代开始,以祖产为底本,转而做起钱庄生意。不知韩老爷是生性聪明还是有那个好命,没多久就抓得诀窍,钱财进出,每天翻手银两赚多少倍,这韩公子,可是继承韩老爷所有遗产的独生子哪。

  “我去请他宽限!”客栈老板激动地就要冲出门口。

  “别、别!”中年男子拉住他,天气炙热,手里有汗,肤触油腻滑溜,好不容易没被拖着走。“韩公子年纪虽轻,可做事却极不讲情面,讲好借多少钱就是多少,什么时候还就是什么时候,你说破嘴他也不会理睬的。”肢体有所接触,客栈老板身上的热气慢慢传递给他,他忍住被汗臭熏昏的危险,死命劝阻朋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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