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家吉拉开椅子,坐进老位子。“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卑鄙的,是你没把事情办好先,怎能怪我破坏约定呢?就像我付钱要你买青葱回来,你却拿大蒜来交差了事一样,我当然可以不认帐喽!”
“大哥,你评评理!二哥耍诈!那天他说我帮他去相亲就能抵债的,我都做了,现在他却翻脸不认人了!”眼看这厢争理无效,家祥立即寻求外力的协助。
早早就坐在餐桌旁边用餐的斯文眼镜男──唐氏长子家真淡淡地扬扬眉。“你是在寻求法律方面的见解吗?你要委托我居间协商此项契约纠纷吗?如果是这样的话,请先支付我钟点费,我就会提出我的专业意见。”
家祥一咂舌。“算了,我穷得都快被鬼捉去凑数了,请不起你这位大律师。”
“大哥,那我委托你好了!”唐家吉逮到机会说。“要是我能拿到三千块,我们就三七分帐。”
“……五五分帐。”
“你还真够抠的,连这种黑心钱也要赚?好吧,五五分就五五分,总比一毛都没有划算!”
X的!身为么子就是这么倒楣,永远被两名兄长踩在脚底下,耍着玩。家祥眼看他们两人搞起联合阵线,心知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,根本没戏唱,因此自暴自弃地说:“好啦、好啦,不然我自己折衷,给你一千五总行了吧?臭老哥!”
“不行,我起码要拿两千回来。”
家祥瞪大眼。“你跟大哥对帐分,也才一千五而已,凭什么我就要给你两千?”
“因为……”唐家长子再次慢条斯理地开口。“他刚刚已经口头约定好要把CASE交给我了,现在若要取消这项约定的话,我应该分得一千元的取消费用。”
“虾咪?!”家祥与家吉异口同声地嚷道。
家真浅浅微笑着。“这是给你们俩一个好的教训,在一名律师面前轻易做出承诺,说不定会让你损失些什么。”
“我靠北……走!”唐家吉瞪大两眼。“这样你也能拗到钱?算你狠!”
“或许这就是人们该努力用功读书的好理由,有本事你也可以去考张律师执照,我乐见其成。”唐家真微笑道。
默默地与二哥对看一眼,家祥摇摇头。自己大概再磨练个一百年,也磨练不出像大哥这种黑心肠,竟能隔岸观虎斗,还不忘坐收渔翁之利,好处全被占光了。仔细想想,律师这一行,不就是“庄家通吃”、“稳赚不赔”的吗?
“你们几个还不赶快吃饭,在那边聊什么?错过上课、上班的时间,不要紧是吧?”唐母从厨房探头出来,一句话就让他们兄弟放下争端,吃饭的吃饭、换衣服的换衣服去。
这是今天与过去十七年人生中的每个早晨所上演的大同小异场景,同样结束在三兄弟们的唇枪舌剑与母亲的铁铲仲裁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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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哟,天要落下红雨喽!迟到大王今天怎么不迟到啦?”
从背后勾住家祥脖子的家伙,是不请自来的跟班阿华。人挺不赖的,就是脑袋少根筋,不懂得怎么看人脸色,或许也就是因为他够粗线条,所以才有办法待在家祥身边吧!家祥在校内和家中的地位截然不同,在校内他可是一跺脚就可以撼动地面,让很多家伙吓得魂飞魄散的铁铮铮硬汉、众所周知的厉害角色。
但他不搞小团体、组什么帮派、不主动找人打架闹事(除非对方先挑衅、惹火他),也看不起恃强凌弱搞勒索、欺负把戏的无聊家伙,所以校内对他的印象与其说是不良学生,更接近荒野一匹狼。虽然会让老师们头痛,但还不至于让他们神经衰弱到挂病号、罹患胃溃疡。
而阿华在大家眼中,就是野狼旁边的豺,专门抢食一点剩下的好处。其实一个口袋空空的平凡高中生能有什么了不起的“好处”分给他?顶多就是把妹容易些、出外有人罩而已。
“我没迟到,你不爽是不是?”撇撇嘴,家祥屌屌地反问道。
换成别人早就看出家祥今早“诸事不顺”,不想扫到“风台尾”的人,早已识相地靠边闪了,但白目男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地回道:“没啊,只是没看到你大战风纪委员的场面,有点遗憾而已。上学期你留下辉煌的纪录,68胜11败,大家都在赌你本学期能不能更上层楼,往100胜前进呢!”
无聊!家祥将书包反背在身后,两手插在裤袋里,懒得理他,大步走进校门。
“唐家祥,把你的学生证拿出来!”埋伏在校门旁的两名女学生冲上前,其中一名手臂上套着“风纪委员”臂章的,得意洋洋地伸出手说。
眯起眼,家祥瞪着那只手一会儿后,才慢吞吞地掏着口袋。“喏,拿去。”
接获战利品,女学生双眼发亮,异常亢奋地打开学生证,朝着“迟到章”哈哈热气,正要往上头盖下去的时候──
家祥懒懒地把戴着手表的右手腕举到她的鼻头前。“喂,看清楚一点,老子今天没迟到好不好!”
“你骗人!你怎么可能没迟到!”女学生瞪大眼睛,再凑近指针仔细确认。
阿华笑嘻嘻地说:“系金A!今天家祥老大真的没迟到啦!你自己听,上课钟声都还没有响咧!”
将学生证从她手中抽回来,轮到家祥露出得意的笑。“我知道你哈我哈很久了,陈霉女。下次试着给我一封情书,而不是给我一个迟到章,我会更高兴的,掰啦!”
丢下满面通红的女学生,扬长而去。
真爽!原来不迟到还是能遇到一点好事的。瞧她哑口无言的样子,应该有好一阵子不会再固执地找自己麻烦了。心情转好的家祥,晃到了三年七班的教室里,等着迎接早自习的钟声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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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春高中”的校长室内。
“项警官,我对你抱着很大的期望,希望你能顺利地揪出那些残害我学生的坏蛋,将他们关进监牢里永不释放。”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的女校长,拱着双手搁在大办公桌上说。
“曹校长,我向你保证,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这么做。”穿着一身白色上衣、鸭绿与浅咖啡混色的格子百褶及膝裙,加上懿萍刻意剪短至耳下五公分左右的头发,她希望这样能让自己这位“超龄”转学生,够格融入校园内。
“我在教育界也将近二十五年了,再过几年就要退休,我一直以自己的工作为豪,期盼我所带出来的每位学生,都能在步出校门后,成为一名对社会有贡献的良好公民。可是上学期所发生的‘廖进兴事件’,已经在我的生涯中留下永恒而不可抹煞的污点,我真的无法想象本校内竟有学生因为滥用毒品而死亡。无论我被记过或处分,都不及我内心懊悔与痛苦的万分之一,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,所以……你或你的同仁们在调查时,需要任何协助的话,随时可以来找我帮忙,这是我义不容辞、该做也必须做的事。”
“谢谢,曹校长,有您做后盾,我们一定能在下一个不幸发生前,及时阻止它的。”懿萍的表情虽然一本正经,不过内心里却已经叫苦连天了。她最不拿手的就是打官腔,说这些“一定”、“绝对”之类的话。因为很多事都得去试试,才会明白里头有什么困难,事情都没开始进行,就要先给予承诺,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