凭着这雄性魅力十足的皮相,这八年之间,不知道又有多少无知的女人,曾被他耍弄在掌中——
扎在她心口的细针,被轻轻弹了一下。
当年的种种,像走马灯似的,飞快的在脑中绕啊绕,向柔愤怒到了极点,却逐渐冷静下来。
第二道菜端上桌,是佛跳墙,撕去封住坛口的保鲜膜,冒出热腾腾的香气。同桌的宾客嘴里吃着好料,眼睛也没闲着,盯着两人直瞧,敏感的察觉,这两人之间飘荡着某种诡异的气氛。
“我替你舀一碗吧!”成大业主动开口,那根粉红色的塑胶汤匙,被他握在掌中,看来小得有些可笑。直到塑胶碗装得快满出来,他才住手,殷勤的把满碗佳肴送到她面前。
向柔却视而不见,又请人拿来一双碗筷、一个杯子,对于他碰过的餐具,则像是上头染了病毒似的,再也不肯碰一下。
“嘿,柔,遇见老同学,你怎么这么冷淡?”他兴致盎然的问,丝毫没有被她的冷淡吓退。
她相应不理,迳自舀了半碗佛跳墙,挑出一颗绵软香甜的栗子,慢条斯理的嚼着,一副不认识他,也根本不想认识他的淡漠神情。
成大业撇撇嘴,不死心的靠近,盯着她红润的唇,黑眸里闪过一丝浓烫的光芒。
“怎么了?难道你真的把我忘了?”他摸着方正的下巴,嘴上虽然这么说,眼神却仍充满自信,确定自己在她的记忆里,肯定有一席之地。
上百桌的宴席,他可是一桌一桌的找,花了不少时间,好不容易才找到她。
在众多打扮得花枝招展、红红绿绿的宾客间,唯独她一身素净,穿着整齐的白色丝上衣、浅棕色细格子长裙,端庄秀丽得一如当年,只是柔软的发丝,被紧盘成发髻,让她看来严肃得像个国文老师。
面对他的询问,向柔还是毫无反应,眼观鼻、鼻观心,专心的品尝一道道好菜。
几桌外传来骚动,新婚夫妇用乌龙茶鱼目混珠,一桌桌的敬酒,转眼已经来到他们这桌。
穿着小礼服的新娘子,全程脸色发白,双手抖个不停,杯子里的乌龙茶,一半以上是被她抖掉的,要不是有新郎扶持着,肯定就要腿软的瘫倒。
“谢谢各位赏光,今晚——”向刚微笑着,举高手里的酒杯,在瞧见成大业时,脸色微微一变。
“好久不见,恭喜恭喜!”他抢着开口,满脸笑容,直接省略长串的祝贺词,还关怀的看着新娘。“新娘的脸色不太好,看来不太舒服,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?”他四两拨千斤,刻意要支开向刚。
碍于新郎的身分,向刚当着众多亲友的面,就算是再不欢迎这家伙,也得硬挤出笑容来。再说,凌珑不适应众人注目,强撑着敬了几十桌酒,已经吓得花容失色,像是随时要昏倒,的确是需要休息。
向刚迅速做了决定,没有多吭声,只是警告的看了成大业一眼,然后就扶着宝贝妻子进屋休息。
确认障碍排除后,他又转过头来,死皮赖脸的继续缠着向柔。
“既然你不记得我,那么,我只能花点时间,重新做个自我介绍。”他好整以暇的说道,庞大的身躯在塑胶椅上挪了挪,调整了一个较舒适,且更接近她的姿势。
她坐得直挺挺的,刻意把塑胶椅拉开。
他保持微笑,跟着挪动椅子,像块牛皮糖般贴着不放。
握住免洗筷的双手,略微紧了一紧。她再度挪开,他却再度逼近,还用手肘撑在桌上,对着她挑了挑眉。
圆桌旁坐满了人,原本就略嫌拥挤,向柔一挪再挪,只差个几公分,就要贴上另一旁的花商。那男人满脸期待,眼里写满了“继续继续,噢,求求你继续”,一副敞开怀抱,等着她贴上来的表情。
一道锐利的视线,却从那张花容月貌的后方射来,强烈的压迫感,刺得他头皮发麻。求生的本能,让他火烧屁股似的猛跳起来。
“呃,我还有事……那个……呃、啊……”吞吞吐吐了半晌,凌厉的视线又扫来,飞扬剑眉下的俊脸,瞬间凶狠得有如流氓恶棍,花商悚然一惊,匆忙丢下结论。“再见!”说完,他夹着尾巴,逃命似的逃离喜宴现场。
“好了,说到哪里了?”成大业恢复痞痞的笑脸,若无其事的看着向柔,还装模作样的想了想。“噢,对了,自我介绍。我姓成,名大业,就住在镇上。今年二十八岁,身体健康,无不良嗜好,不抽烟、不喝酒,目前没有女朋友——”
“对不起,先生,我要吃饭,请你安静。”她冷冷的打断他,要不是顾忌现场有太多人围观,她手里的免洗筷,早已经插进他的喉咙了!
镇上的小道消息,传递速度快得惊人,她在邻里间的形象太好,不愿意让人看笑话。再说,她是向家的女儿,又是向家的职员,现场的花商那么多,要是目睹她当场杀人,肯定会影响家里的生意——
不过……不过……
“也对,你这么瘦,是该多吃点。”
向柔眼一眯,把筷子握得愈来愈紧,秀美的下颚,因为咬牙而紧绷着。
该死的!成大业要是继续胡扯下去,她真的无法保证,自己是不是会失控,当场动手杀死他!
看她神色不对,成大业一抬眉,识相的开口:“好吧,反正来日方长,以后有的是时间,能让我们再度熟悉。”他耸耸宽肩,笑容看来仍有几分邪气。“我已经请调回来了。”
向柔沉默以对,根本不关心这家伙是从哪里调到哪里,一心一意只希望他快点滚开。
他却笑容可掬的补充。“对了,忘记告诉你,我是新到任的消防队小队长,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。”
消防队小队长?成大业?那个万年留级生?那个流氓?
这可怕的消息,让她当场破功了!
“你?!”
她杏眼大睁,极力伪装的冰封表情,终于瓦解碎裂,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惊恐。
“是啊,”她吓坏的模样,让他莞尔得加深笑意,黑瞳里漾着趣意。“我离开镇上后,在台北补习一年,重考上了警察学校。”
事关重大,向柔强忍着厌恶,不得不开口发问。
“你是说——被警察关的学校?”她求证,强烈认为,那才是适合他去的地方。
成大业摇摇头,露齿一笑。
“不,警察大学。”他愉快的回答,看着那张清丽的脸儿转为苍白。“我在台北的消防局服务几年,今年才请调获准,可以回镇上替乡里服务。”
她的表情像是被揍了一拳!
“开什么玩笑?!”她脱口而出。
“不,不是开玩笑。”他轻柔的说道,注视着那双漂亮的眼儿,慷慨的提出邀约。“有空的话,欢迎你到消防队来找我泡茶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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泡茶?
向柔只想立即搬家!
八年前的羞辱,让她彻底心死,决定跟成大业划清界限,对于他的动向,她根本不关心,更不会去过问。
原本以为,以他顽劣不羁的本性,大概会加入黑社会,在哪场械斗里,被人砍成十块八块,灌了水泥丢进海里,或是被警察逮捕入狱,在哪个苦窑里蹲着。
哪里知道,他竟然早早“从良”,由黑漂白。
乡下地方的消防资源,比不上大城市丰富,规模最大的消防分队,恰巧就在这个镇上,邻近几镇的安危,现在全都掌握在他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