咬牙切齿的怒叫声,在黑夜里响起。
“看在我们当年交情的分上!”
向柔秀颜铁青,在房内猛绕圈子。从学校回来后,她就冲回房间,对着四面墙壁怒吼,痛骂那个男人的厚颜无耻。
“他居然有脸告诉我,看在我们当年交情的分上?!”她火冒三丈的咆哮,拿起枕头来猛摔。“交情?!交情?!那个不要脸的家伙,居然敢提起当年的事情,还有脸说那是‘交情’?!”
枕头不敌凌虐,缝线绽开,里头的棉絮一股脑儿的迸出来,满屋子轻飘飘的乱飞,盖得欧阳欣欣满身都是,没一会儿就成了雪人儿。
她缩在床角,双眼睁得圆圆的。
“呃,柔……你、你别这样,冷静点……”她吞吞吐吐的说,声音小得像是蚊子鸣呐,整个人愈挪愈远,眼睛还不时偷瞄房门,考虑着是不是该做紧急避难,快快逃开。
欣欣吓坏了。
她们从小到大无话不谈,以往是同学,后来是好友,前不久欣欣还嫁给向荣,彼此成了一家人。这么多年来,她从没见过,向柔这么失控过。
“冷静?我不要冷静!我要去杀了他!”向柔拒绝接受劝说,扔开枕头套,捏着拳头往床上重击,心里多么期望,这一拳是打在那王八蛋的胸口。
欣欣被震得跳起来,脸上的惊恐表情,就像是看见企鹅散步、北极熊打盹的极地冰山,突然化为岩浆滚冒、烈焰喷溅的活火山。
“不好啦,”她想了一会儿,好不容易挤出一句。“杀人是犯法的——”
“我是为民除害!”那个家伙早就该死了!
“呃——喔——”毫无嫂子威严的欣欣,唯唯诺诺的点头,眼看小姑骂得嗓子都有些哑了,连忙倒了一杯温开水送上。“来,先喝些温水,润润喉。”
痛揍床垫的拳头,这才慢慢松开,小手接过那杯开水,粉嫩的双颊因为怒气,显得分外红润。她坐在床边,压着满床的雪白棉絮,啜着温热的开水,平息汹涌澎湃的怒气。
“要不要吃块水梨?”欣欣又问,奉上脆甜的水梨。她就是因为端着水果进来,才会误闯“地雷区”,目睹冰山美人发火的难得画面。
向柔摇头,努力重拾冷静,呼吸慢慢恢复平缓。她很少发脾气,但是不知为什么,那个可恶的家伙,只凭着几句话,就能够粉碎她的自制,让她气恼不已。
满盘水梨被搁回桌上,欣欣歪着头,端详着好友的侧脸,确定滚冒的火山,终于不再喷发,警戒状况已经解除后,才小心翼翼的开口。
“柔,你刚刚说的那个人——是谁啊?”她好想知道,究竟是谁有这通天本领,能把向柔从冰山气成火山。
红嫩的唇紧闭着,许久之后才吐出三个字。
“成大业。”
欣欣的眼儿再度瞪圆,对这个名字倒是印象深刻。
“他怎么了?”
向柔双肩一紧,瞪着手里的杯子,表情有些复杂。“他回来了。”
“噢!”欣欣发出讶异的单音。
当初,在毕业舞会上,全校的毕业生,眼睁睁看着向柔被成大业带走,立刻乱哄哄的鼓噪,说什么美丽的模范生,终于被万年留级生追上手,多少少男少女的心,在那一夜全碎了。
全校都知道,成大业该是吻着向柔的红唇,以为他们就要凑成对了。哪里知道,两人之后却形同陌路,那晚他们离开活动中心后,所发生的事情,从此成为镇上的十大悬案之一。
单纯的欣欣,更是不清楚前因后果,还以为向柔是初吻经验——呃,啊——不太愉快,例如被成大业咬伤唇,还是撞到牙齿什么的。
“呃,柔,你别生气了,只是一个吻罢了,你——”她突然住了口,赫然发现眼前那张美丽的脸儿,已经红得像是熟透的番茄。
有别于先前的恼怒,向柔此刻的表情,带着几分羞赧、几分不安,像是被人提及了最羞人的事……
她像是掩饰什么,调开视线,不自在的又喝了口水。
对这种表情,欣欣可不陌生。当初她跟向荣做了“坏事”,被邻居与亲人间“捉奸在床”时,映在镜中的小脸,就是这种表情。
不会吧,难道——
“他当年不只是吻了你吗?”她冲口而出,急忙追问,不敢相信中规中矩的好友,居然——
正在喝水的向柔,猛地一呛,差点把口中的水给咳出来。她呛咳了好一会儿,脸儿愈来愈红,一双美目刻意回避,看左看右、看上看下,在屋内游走了几圈,就是不肯看欣欣。
“我还有帐目没有处理,不跟你聊了。”她搁下杯子,起身就往外头走,拿工作当藉口,不肯正面回答问题。
看她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,欣欣坐在原处,小嘴半张,震惊得久久无法动弹。
哇,她刚刚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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炎夏的阳光毒辣,晒得人头晕目眩。
周日的上午,公园的棒球场旁,搭起门字形的胶篷铁架。家扶中心为了募款,结合邻近厂商与机关团体,配合邻近几镇国中棒球的校际比赛,在公园内举办园游会。
人们携家带眷前来,为棒球赛热情加油。园游会里香味四逸的乡土小吃、冰凉的冷饮、各类的手工艺品,或是当地的农特产,更是让人流连忘返。
向柔也来了。
她是不得不来。虽然,她极力想要避开这类场合,免得遇见成大业,但是向家也是协办厂商,设了六个摊位义卖各类花束,以及可爱的盆栽,必须由她亲自到场,指挥员工布置。
园游会的买气,一如往常热络,生意好极了,开幕后才两个小时,义卖的花卉与盆栽已经售完。她陪着员工们,把摊位收拾干净,吩咐他们就地解散。
日正当中,球赛已经分出胜负,广播处的扩音喇叭,发出刺耳的音量,宣布球赛名次。
向柔经过广播处,却陡然瞧见,一辆大红色的水箱车,就停在某个摊位后方,在烈日下看来格外刺眼。
一个穿着汗衫的男人,在摊位前吆喝着,面前摆着十来桶的水球。摊位上方有块纸板,用红色的油漆,写着“人形标靶”,四个歪斜的大字,过多的红漆流滴,让那四个字看来沭目惊心。
她只是多看了一眼,那个人就嚷起来了。
“来啊来啊!”他忙着招揽客人,声音又大又响。“人形标靶,砸水球,很过瘾的啊!小姐,要不要来玩?一桶十个水球,一次一百!我们全队的弟兄们都随你挑啊!”他大手一挥,介绍那群坐在棚架下玩扑克牌的“靶子”。
消防队的队员们,行善不落人后,做的是无本生意,直接开来水箱车,灌了一桶桶的水球,提供精壮的队员挨打,乘机在夏日里凉快凉快。
向柔冷淡的摇头,甚至加快脚步,一心只想尽速避开。她撇开视线,却又不禁想到,那匆匆的一瞥,已经让她看清楚,“那个人”并不在摊位里——
这个念头才刚闪过脑海,男人们的吆喝就陡然响起。
“老大!”
“哇,你总算来了。”
“有什么新勤务吗?”
该死!
她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,不用抬头,也知道是谁出现了。她走得更快,已经接近小跑步,却听见那个招揽客人的男人,困惑的大叫着。
“啊,老大,你要去哪里?不是换你来雇摊子吗?”他扯着喉咙直喊。“老大,我要去吃饭啊!你走了,摊子怎么办?”